《那个年代》daydayday

1、终究飞不过沧海（全一章）

　　看着窗外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在戈壁滩上掠过，搅起漫天黄沙。我就这样静静地托着下巴，思考着。一只手拍打了一下我的头顶，我知道那是我母亲，她的眼睛定定地望这窗外，专注但毫无神采。我很多次看到她这种眼神，早已经习惯了，可是，当另一阵风吹过时，母亲缓缓地开口了：你的父亲也许就在这片黄沙里。我一惊，转过头去，看到母亲瞳孔里的黯然一闪而逝。

　　我和母亲，从小就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在荒远的沙漠的某个小镇里，靠着母亲在集市摆摊而简单地生活下去。母亲很漂亮，即使没有任何粉饰，即使只有粗布衣裳，即使脸上天天因为劳累挂着汗珠，即使这里的天气是那么狂暴，母亲依然美丽。我从小就知道我和母亲与这里的人不一样，不论是语言，肤色，生活习惯。但我依然喜欢这个破落的小镇，因为我所珍惜的一切的一切，在我以前的梦里，全部都有它的印记。

　　母亲天天在家织布，布的样式很多，但图案却只有永恒的一种—蝴蝶。我从未见过蝴蝶，但我记得，母亲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对我说：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精灵。看着那些布匹，我想看一下真正的蝴蝶。但是，这个愿望渐渐被我遗忘，只会茫然地盯着布匹上的蝴蝶，无所适丛。

　　母亲的布却卖得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戈壁布还可以卖得那么好，而且，我从没见过镇子里的人用母亲的布做衣服穿出来过，我小时侯问过母亲：那些布呢？母亲指着布上的蝴蝶，说：和它一样，飞了。我那时以为是真的，愕然地盯着那些布匹看了好久，直到被那些五彩缤纷的生物晃了眼。母亲在大漠的夕阳残血中，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小镇上的人们天天都会重复上一天的生活，我出生起就这样，或许永远都这样。人与人之间好象都是平行线，不会有交点，就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生活即使差不多，每个人还是只有每他自己的生活，容不下别人的生活。我和小镇上的人相处的很好，这里没有人会觉得我不一样，即使他们的棕色皮肤与卷发看起来和我的白皮肤与直发那么不同，我看起来象一个异类，但小镇上的人们依然很好，对我很好。。。

　　我回家问和我长得极像的母亲：为什么我是这样的容貌？母亲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因为你在蝴蝶的出生地出生。我一怔，那些美丽的精灵是我的同乡吗？可是为何。。。？—那我们的家呢？原本的！我抬起头注视着我母亲，她俯下身，坚定而又悲伤地对我说：因为我们都被抛弃了，被命运抛弃了。然后她笑了，继续说，你看，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只属于我们的唯一一个！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天晚上，沙尘暴突然向我居住的小镇里卷席过来，母亲只来得及把我藏进地下室。在黑暗中我拼尽全身的力气推开地下室的那块板，当第一束阳光射入我的眼睛后，我看到我的母亲满身鲜血地躺在我的眼前，沙子已经侵入了她的皮肤。我不敢大喊也不敢哭泣，我只知道呆在那里，咬着嘴唇，直到品尝到我鲜血的味道才清醒过来。母亲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力气，她将手伸向我，我抓住了那只满是鲜血的手。

　　——你是在这样的天气出生的，可那天你父亲和我现在一样，没了。孩子，记住，你父亲叫麦尔丹，我叫含香。你要找到那个开遍鲜花，蝴蝶飞舞的地方，那里有。。。有。。。

　　母亲的手垂下了，身上的鲜血与黄沙混在一起，惨不忍睹。我最终也没能知道母亲到底想对我说什么。我将母亲葬了，整个世界仿佛荒凉得只剩自己，未来，该何去何从？

　　当我醒来时，周围曼纱罗帐，我躺在一张大床上。我看到一个和蔼的老人正对我微笑。他说：孩子，你睡了好久。我挣扎着坐起来，见到墙上门上，绘满蝴蝶。我猛的抓住他的手，问：这里有没有蝴蝶？真正的！老人好象被我吓到了，但还是颔首。

　　当我站在鲜花丛中，蝴蝶全都向我飞过来，停在我的身上，手上。我的身旁，到处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老人眼里有一阵风暴不着痕迹的掠过，他叫我：过来，孩子！我蹦跳着和漫天的蝴蝶一起朝他那边过去。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说：我有个女儿，叫含香，但为了我国与大清的关系，我将她送到了满清皇上那边。现在，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下去吗？你们都是蝴蝶化身的精灵。

　　我听完，内心里有了滔天巨浪，这是我的亲人吗？为何人们都是这样的残忍，将往事晾出来再说句我错了就什么事都没了，心里的痕迹也没了。我身体本来就没有康复，现在再受刺激，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却是晚上，北方的晚上很冷，或许是因为太冷，我开始抱者双腿颤抖，一点一点地哭泣。

　　我再次在沙漠中艰难地行走，这次却没有目标，逃离了那个本可以收留我的地方，又不确定小镇是不是自己的家，所以当我在戈壁滩上前进时，完全迷失了方向。

　　远处，一片滚滚黄沙翻涌过来，预示着不平凡的开始。我静静的闭上眼睛。一只一直藏在我衣袖的蝴蝶飞了出来，在漫天狂沙中，它那么娇美，那么不堪一击，蝴蝶想停在我的鼻翼，却被狂暴的黄沙覆盖。可是这一切，我都没有看到。感觉到沙粒开始吞噬我的身体，我的心一片宁静，灵魂，在与心中的蝴蝶一同——翩翩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