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一夢如昔

1、第 1 章

　　“明天我就要毕业了，可以向你要一首曲子么？”他坐在地毯上，蜷着膝，向着对面那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孩说道。

　　那双眼睛里漾着温柔的水意，温温地望着他。

　　对面的男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调弦，“想听什么呢？”

　　“那些花儿。”像是想起什么，他抿了抿嘴唇。“我可以靠在你身上吗？不妨碍你弹琴。”

　　“嗯。”男孩没有抬头，定了定音，流畅的乐音从他指间流出。

　　他寻到男孩身后，轻轻把头挨在他的肩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感到熟悉的阳光味道环绕着自己，温温暖暖，又安心又踏实，嘴角禁不住地悄悄弯起来。

　　“那片小山，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他们开放。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他。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他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他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他在心里默默地和他一起唱着，男孩那带着青春活力却又不失柔韧的声音，好像小溪一样流过身体四周，凉凉的，但却是映着阳光的，暖洋洋，亮闪闪的。

　　脑中好像在放胶片电影，恍恍惚惚却又无比清晰，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但是现在一下子涌上心头，连他脸上那些最细微的表情变动都不曾忘记：

　　他刚来时略微拘谨地自我介绍，明显压抑的声音掩藏不住他的傲气；
　　第一次工作时那件有些长的黑色大衣，还有他可能因为缺少睡眠而略失神采的眼睛；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狠下心来训他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有些愣愣地低着头，抿着嘴唇看着面前的茶几，尔后几天和自己接触说话时的小心翼翼；
　　收到自己送的生日礼物时眼睛亮亮的笑意；……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他们开放。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他。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他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他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他靠在那不甚宽阔的肩膀上，笑意慢慢滑出嘴角，但是却溢满了苦涩：

　　我就要毕业了啊，我就要离开你了啊，我们就要各自奔天涯了啊，烨……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他。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他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他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也许是空气也慢慢充满了哀伤之气，也许是背后那似乎沉重起来的感觉，男孩弹琴的手慢了下来，只余一个尾音慢慢在屋子里萦绕。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不知道说什么，也许觉得说什么都不如不说的好。只有表针还犹不知地嗒嗒走着，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张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门前。

　　他看向手中抚摸着的门把手，淡淡说道：“晚安，烨。”

　　顿了顿，仿佛自嘲，也仿佛在积蓄勇气，他对自己笑了笑。

　　终于转过身子，忘向那个早已脱去青涩气息的男孩。

　　“烨，我喜欢你。”

　　唤作烨的男孩温柔地笑了，眼睛亮亮的。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