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冰红茶》禾媿

6、【陆】去，留

　　半个月之后，我从医院的VIP病房，又搬回了家。
　　李云溪没有走，反而每天都来看我，给我带最喜欢的冰红茶，有的时候我自己喝，有的时候一口不动就放在床头的柜子里，有的时候我们会喂一点给念溪喝，然后剩下的李云溪也不嫌弃小念溪，会自己喝掉。
　　念溪长得很像我，李晔每天都说她一天比一天好看，所以小名给起了靓靓，希望长大之后还是会这么的靓丽。
　　李云溪喜欢念溪，和十年前一样，阳光、孩子气，完全还是那一副不喑世事的样子，和念溪玩起来就没有时间观念，每次都是李晔催着他吃晚饭，催着他回宾馆。
　　我问他为什么回来之后不回江城而来北京，他每次都会笑着说，直觉让他买了来北京的机票，所以他就来了。
　　我就会看着他，笑而不语，浅尝一口冰红茶，享受它为我带来的片刻的心静。
　　这些年，陪着薛尧和南征北战没有区别的奔波，我没有机会喝到冰红茶。
　　每天忙的和狗一样，直到知道自己怀孕之后，被薛尧关在家里不许动打胎的念头，我才有机会喘息。
　　像现在这样子的小日子，我真的是想了好多年，却不敢相信它真的实现了。
　　有的时候我也会有些怅然若失地感觉，感觉如果这真的就是我们一家子该有多好？李晔和田明远每天负责照顾小念溪，而孩子她爸就是李云溪，每天都陪着她玩的开心，我一个人坐在阳台的荡秋千上，看着阳台另一头的李云溪和小念溪笑的那么开心，我就觉得生活就这样该有多好啊？这才叫做幸福么。
　　我也听到过李云溪的手机不时响起，说着流利的英文，轻声说他的脚伤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这个赛季是打不了的话，虽然每一次我听到都会偷偷掉泪，但是都止住了到嘴边的话，其实我也想说，没关系，你回去吧，你的工作和职业生涯更加重要，但是就是说不出口。

　　日子就是这样的美好，美好到我已经忽略了薛尧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回过家，忽略了田明远对李云溪不咸不淡的态度，一直一直到小念溪百天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我们确实是玩的过了一点，于是我就和李云溪说让他留下来住，不走了，他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我去里屋洗澡，洗完之后，就站在窗前擦头发，没想到会看见李云溪和田明远在阳台上抽烟。
　　春天的风暖暖的，我就打开窗户，看着他们，更没想到就这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段时间吧，你不是给了我三个月么？我想再留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小靓靓，有点舍不得了。”
　　田明远面前的亮点已经离他好近，于是他掐了烟，放进烟灰缸，好像很为难的样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在这个屋子里，除了杜念溪就是你最小，我原谅你的幼稚，但是你要清楚，你现在有女朋友，而且杜简涵是薛尧的妻子，你们两个再有奢望也已经不可能。当年你那么对她，就算她不计较了，但是本性难移，你给得了她好的生活么？我也知道你一个NBA新升起的巨星不缺钱，只是你也知道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虽然这些年来性格又大变，但是我想你也看到，她骨子里还是没有变的。”
　　沉默，沉默……
　　终于，在第三根烟之后，他才缓缓启口，“如果我告诉你，我可以为了她，收敛呢？”

　　我坐在笔记本前，点开百度，搜索“Brown Bryan”，共340,678个词条。
　　点开百度百科是这样一段描述：
　　姓名：Brown Bryan
　　国籍：美国
　　所属队伍：迈阿密热火
　　个人简介：Brown于2016年拿到了选秀第一名的好成绩，和公牛队签约。两年之后因公司资金问题被交易至热火队担任小前锋。发球率……
　　这就是他离开我的这些年的得到的成就。
　　也就是刚刚看到这里，我听到了有人再敲我的房门。
　　做贼心虚一般，我立刻关闭了浏览器合上了电脑，深吸一口气，说了声：“请进。”
　　把手被下压，门口站着的居然是他。
　　“怎么了？”
　　“我睡哪里？”
　　“王姨没给你收拾客房么？”
　　“她早就回家了啦！”
　　无奈，我准备下楼去收拾客房，可是刚走出门口，就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后抱住了我。
　　“别走，今天，就睡你的房间好不好？这么大的床，我们睡得下的。”
　　嘴角轻轻勾起一个无奈地笑容，他啊，从十年前起就知道给我提无理的要求，但是又有哪一次，我没答应过的？
　　“那你等我给你拿个枕头。”
　　没有拒绝，我就去薛尧的房间拿了他的荞麦枕头。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动物，我和薛尧有今天的家业之前，我们住在天水巷的老房子里，那里住着我们的祖祖辈辈，一年买上一件新衣服就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了。
　　可是如今，我们住在北京一处依山傍水的别墅区里，睡着席梦思的大床和荞麦做的枕头，连我住院这段时间都是在VIP房间享受医院最好的待遇。
　　有的时候想想过去清苦但是快乐的生活，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的怅然若失。
　　要不是薛尧过人的成绩，要不是那一场车祸，要是不是秦芬芳临死前的嘱托，我们也不会卖掉杜家的老房子，薛尧也不会拿着哈佛的全奖，如今也不会生活的如此富庶。
　　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甩出我的脑袋，回到我的房间，李云溪已经在浴室里洗澡了。
　　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体里冒出一股无名的火，让全身都燥热起来，脸上也不由得起了红晕。
　　我马上做到梳妆台前，努力地深呼吸，用两只手拍拍还没瘦回去的脸蛋，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春天里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不足为奇。
　　因为这些年，面对薛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心下还是有那么一点害怕的。没经历过不代表没有从别的地方看过或者听过。
　　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我们也会窝在我小小的床上，面红耳赤地看那些不健康的小说，然后互相说对方是“色狼”，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涵？涵？”
　　他在叫我，但是我的腿却有些颤抖，不知所措地坐在化妆台前的椅子上，身影都不禁有些踌躇。
　　“你……洗完啦？”
　　“嗯。”
　　房间里的灯刚刚被我关掉了，因为不想太亮，同时也想遮盖住我红到尴尬的脸庞。
　　他不说话，手上拿着我的白色毛巾在擦头发，我才想起来自己连毛巾都没有给他拿，心里又是一阵无名火气，就这样再一次地攻上我的心头，让本就面红耳赤地我更不知如何自处了。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这么一个诡异的姿势，我坐在化妆台的凳子上，一只手下垂，一只手扶在桌上，身体倾斜20度角。而不远处的李云溪，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般地坐在我的大床上，一条腿坐在屁股底下，一条晃来晃去地踢着我传单蕾丝的下摆，手上擦拭着根本没几根头发的脑袋。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我抬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但是我们谁也没有要睡的意思，我想他也和我一样，心里想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又或者这个孩子根本就没想到这么多，是我自己太不纯洁。

　　“我……”
　　“我……”
　　“好吧，内个，我睡了。”
　　“哦，好，你快睡吧，我去……我去阳台抽根烟。”
　　走到床前，我轻轻掀起被子，躺了进去，然后看见他拿起书包里的烟盒和打火机，出了门，再带上。
　　脑子里好乱好乱，曾经一度被李晔笑作是性冷淡，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体会到这种人类正常的生理反应，我是不是也该死而无憾了？（……）
　　脑海中浮现出我和薛尧唯一一次有过肌肤之亲的晚上，那天晚上他喝了酒，被秘书送回来之后就赖在我的身上，含含糊糊地叫着我的名字，喃喃地说着“简涵，你的心里到底是谁？”我无言以对，因为这个问题我自己都想不清楚。
　　然后，就是我这辈子都想不到的，他居然开始亲我，撕开我的衣服，我哭喊着说着不可以，可是这个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男孩，在我不知不觉中居然变得如此的有力，曾经让我觉得苍白无力，那时却和洪水猛兽没有任何区别。也就是那一夜，我有了念溪。
　　不知道为什么，他做的事让我那么的恶心而想努力冲刷，但是在李云溪面前，我居然这样的渴望。
　　胡思乱想。
　　直到李云溪蹑手蹑脚地进屋，我还没有睡着。
　　我看着他，可是他显然没有注意到我瞪得老大的眼睛，在夜色里炯炯有神。
　　他脱去所有衣物，掀起我另一边的被子，上床的一刹那看见我的目光。
　　“怎么？还没睡？”
　　我听到了犹豫，也看到他迟疑的眼睛。
　　我知道自己没有想错，不管饶了过大的一圈，两个有感觉的人是不会改变最初内心的渴望了。
　　我们都不再是那个时候青涩的少男少女，我们恋爱不是为了填补空白的时间这么简单而已，而是为了人类最真实的渴望和夙求。
　　这一次，我不再逃避，看着他眼里的惊讶，直直的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