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日记》菡雪

1、归来

　　穿过人群，林小雅走出候机大厅，打开手机，一下子蹦出12条短信，一条是主管ANCE的邮件，其余都是秦云的。“恩……我刚下……你到了？……在二号门……恩，好，BYE。”

　　“这项目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搞这么大动静？”刚在副驾驶座坐定林小雅就开始说工作。
　　秦云无奈的笑笑，他们之间只有工作？发动汽车，“应该是市政规划临时变动，项目只能跟着变。”
　　“这么大的项目规划局是审批通过的啊，怎么说变就变啊？”
　　“国内现在大搞建设，出些小纰漏也是难免的。……ANCE让你待几天？”
　　“计划两周。”
　　“真要改方案，就咱俩可搞不定啊？”
　　“那是，到时候看情况吧，不行了把方案发过去重新调整，不行就再派人。”
　　“这次ANCE怎么舍得让你来了？”尽管秦云比小雅早进美国北部数一数二的建筑设计所AOC两年，可现在两人平起平坐，论学历论资历都比不上自己，可美国人脑子里没有“资历”一说。
　　林小雅失神地看着窗外，半天才轻声说，“快一年没回来了……不放心。”
　　不放心？秦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才看到红灯，急踩刹车。
　　林小雅脸直冲前窗玻璃，直起腰，瞪着他，“吃错药了？不会开就下车！”
　　“你才吃错药呢！要下你下！”刚下机场高速，还没转入市区，秦云肯定小雅不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车。
　　林小雅只冷眼撇了他一眼，摔门下了车。
　　秦云一踩油门就飞出去了，他一向拿这个女人没办法，也摸不到她的脉，软硬不吃。五年前，在美国的秦云突然接到了小雅的电话，可怜巴巴地求他帮她办出国。大学刚毕业那会，他给她写了几封信，劝她来美国发展，却连个回音都没听到。秦云费了不少的周折才帮她办了自费留学。林小雅也很努力，在国内英语四级都过的很勉强，去了美国，边学英语边学专业课程还要刷盘子挣生活费，愣是用三年的时间拿下了美国***大学建筑学的硕士学位，让她的导师赞不绝口，直接一封推荐信发给了AOC建筑设计所的设计总监。顺理成章的和秦云成了同事，接触的多了，秦云以为还能和林小雅重温旧梦，没想到同居半年后，小雅就从他的公寓里搬出来了，之后就一直这样不冷不热的。秦云半个月前就回国了，先在北京分部处理一些事情，又飞到深圳协调一个项目，两天前ANCE给他发E-mail，说Z市这边的项目出了问题，需要他过来协助小雅处理，他自然乐意，借了车去机场接她，没到市区就吵起来了，可他明显感觉到小雅心中的不安。想想上次回国几天，一回美国就从他公寓里搬出来了，秦云气就不打一处来，问她在国内出了什么事，她绝口不提，去美国前的事也没人知道，连和小雅要好的几个女同学都不知道。

　　Z市西郊某疗养院。
　　“你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有一年了吧？”经过护士站，一个胖胖的护士跟林小雅打招呼。
　　小雅停下来点头笑笑，“恩，太忙了，没时间回来。他怎么样？还好吧？”
　　“恩，很稳定。”
　　这句不疼不痒的话比什么山盟海誓都让小雅安心，缓步走进病房，在床边坐下，拉他的手贴在脸上，“我回来了，想我没？……呵呵，你女朋友回来了，还不快爬起来迎接？……一年没回来了，生我气了？……我也想经常过来看你啊，可人家还要挣钱呢……死人，你打算什么时候醒啊？……都五年了，我都不敢往家打电话，就怕翟姨提起你……新磊，只要你能醒，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躺在这儿，我做什么都不安心……新磊……我是小雅……我是小雅……我回来了……我不想再回美国了……只要你醒过来，我就不用再逃了……新磊……新磊……”泪水打湿面颊，打湿了这个男人的手掌，这个男人却安然的睡着，全然不知。
　　林小雅慢慢止住了泪水，倒了盆温水，边干边唠叨，“王新磊同学，我们来洗洗脸吧……俺家新磊最帅了，是不？……浓浓的眉毛，丹凤眼，能放电的，对吧？……来！放一个！电倒一片……高挺的鼻子，哎——就是嘴有点大，没关系，最大吃四方……我们擦干净，然后吃四方，好吗？……再洗洗脖子，长脖子，尖下巴，多有魅力啊……”
　　林小雅小心的拉起他的手给他擦胳膊，然后又解开扣子认真细心的擦遍全身，最后就是全身按摩加被动运动。一套动作下来就是快两个小时，小雅后背的汗早就沁透了T-恤衫，扶着床边喘口气，“你个死猪，还不起？累死俺了，下次回来也不来看你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才看到门口的老妇人，“翟姨！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听到，我……那个……我先去把水倒了。”小雅低头去了卫生间，磨蹭了好大一会儿才出来，“翟姨——”
　　老妇人慈祥地拉着小雅的手，“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雅在她对面坐下，“刚下飞机就来这儿了。”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是，这边有个项目，过来出差的。”
　　“哪要待上一阵子了吧？”
　　“可能一两个星期。”
　　“那等会儿跟我回家，你爸肯定高兴，你的行李呢？”
　　“不，翟姨，我还是住酒店吧，还有几个同事，这样方便一点。”
　　翟方平的脸色一暗，“哎——你这孩子……算了，我也不强求你了，那一会儿回家陪你爸吃顿饭吧。”
　　“今天？……改天吧，晚上我约了人谈点事。”
　　“随你吧，只是快去看看志成吧，他在医院呢。”
　　小雅心里一紧，但面无改变，“刚回来，好多工作都没处理，有空我会去的。”

　　华灯初上，林小雅才到宾馆，进门就看到秦云坐在大厅里，旁边放着她的行李箱。她走过去，“谢谢你，回去吧。”
　　秦云看了她一眼，把行李箱递给她，“一下午去哪儿了？手机也不接？”
　　林小雅没答话，拉过箱子径直去吧台办手续。
　　秦云跟过去，“我问你呢？去哪儿了？……去看你爸了？他现在住这还是在K市？……我问你呢？”
　　接过服务员给的房卡，“你要是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明天怎么安排？”
　　秦云瞪着她，几秒钟后败下阵来，“宏图置业安排了接风宴，都等着呢。”
　　林小雅摆摆手，“你自己去吧，我太累了。”不等秦云说话，就往电梯口走。
　　“那明天早上9点的会审呢？”
　　“把地址发给我，准时到。”说完头都没回就进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