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赫君凉薄笑》我自年少韶华倾负

6、chapter6

　　莫非在午后闲暇的时候剥了许多葵籽儿仁，一颗一颗都喂给那只虎皮鹦鹉，鹦鹉吃了甜头，也开始卖起乖来，口口声声喊着莫非少爷，不知道多顺溜。
　　他屈指在它头上一弹，“溜须拍马的谄媚东西。”然后又发起呆来，这天啊，从院子里看出去四四方方的，死板的紧，京都大抵都是这样沉闷的，这样重重的压下来几乎令人喘不上气来。是真难受。
　　他想了些旁的无关紧要的，忽然一歪头对着鹦鹉说：“此次要是走了，应当是再也不回来了。”那鸟儿也听不明白，只是乌黑的眸子很专注地看着他。“徐州是个小城，不大不小，安安静静的，入春的时候总下雨，雾雾胧胧的，看着不大出去走一遭回来便会发觉衣裳都湿透了。我小时候总在河里摸河螺，母亲经常对我说些河里的水鬼啊在河里淹死了几个人这类的，当时怕了几日，后来别人一邀我，我又再去了。我姐姐是个极好看的人，虽说现在不记得长得如何了，只记得是很好看的，说话的语调轻柔，举止也大方得体，对我也是极好的。前几年我总是梦见她，后来不记得她是如何样子的便渐渐不再梦见了。我想过总有一日要回徐州去的，现在竟没几分开心的情绪。”
　　莫伯似乎是知晓少年这般闷闷不乐，送了一壶自己酿的酒去，用的是徐州的土法酿的，很香醇却没有多少酒劲。喝上许多也不容易醉的。
　　高赫那日很难得地在家里用的晚饭，坐在莫非对面，胃口很好的吃了两大碗饭。“你要多吃些才好，这样瘦，年纪也大了，再过几年便长不了个子有得你悔的。”这样说着又夹了几块肉进少年的碗里。莫非素是不喜吃肉的，总觉得油腻得很，不过也是默默地吃了。
　　“徐州那边都打理的差不多了，过几日我与你一道回去吧，我想将素芳的墓迁过来，这些年总觉得自己对不住她。”少年抬头看他，只见得男人粗长墨黑的眉毛，不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什么别的典故，这样黑的夜里，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他还是觉得他的眉眼那么的深邃好看，与旁人都不同的。“也好，”莫非听见自己低声说道，“只是大人与我同去了，届时还得自己回来，我与莫伯商量好了，京都再好，也比不得自己家的。这次回去便不会再回来了。”高赫觉得自己是惊讶了的，然而面上却如此镇静，语气也很平稳与往日并没有不同。“也好，这几年我总想着若能有一日，你还能像我们初见那时一般多好，这几年连笑都是鲜少见得，如今这般一说倒是京都还有我约束了你，兴许离开了反而会好些。”
　　这么深的夜里，男人看他的眼神也是那么的晦涩难懂，看不真切。莫非觉得有些难过，他对他是有期待的，若是他说希望他留下，希望他陪着他，他兴许就会犹豫继而改变想法也是说不一定的。然而并没有，到底是错了是他魔怔了。高赫揉了揉他的发顶，这孩子的头发柔软纤细，听说这样的人反而执拗轴的很。“这次若是来得及，我想带你去河北看看，虽说我家里没什么亲友了，以前背井离乡的时候总想着若有一日成家立业了，便带着妻儿回去看看，买下良田几亩，养些牛羊鸡鸭，每日那样过也是再好不过了。如今带你回去，看看也是好的。”
　　莫非心里一下欢喜起来，不知如何形容只觉得心里温温软软得像是要溢出来。便由着他犯傻吧，再傻也没的什么好怕了。
　　次日，一个女子寻上门来，眉目清丽，像画上的美人似得。她对他清浅一笑，“你便是莫非小公子了吧，曾听阿赫提起过你。”她这样说，脸上却没什么敌意只是温温婉婉地笑着。莫非如遭雷击，脸上瞬间一丝血色都没了。倒是莫伯镇定，语气恭敬地请她入了书房，只说高大人再过几个时辰便回来了，若不嫌弃请进书房里等候。他说着吩咐了丫鬟去泡茶拿些精致的茶点来伺候着。
　　“阿非，你同我一道等吧，这几年也没几个人同我说些知心知底的体己话了，不知怎的，今日见了你便觉得亲切得很。像是以前见过一般的。”莫非心里一团乱的，浑浑噩噩便跟了进去。那女子方进去，便细细的看了柜子上的一众书名，“倒是好战的紧，尽是些兵法之类的，当真是无趣。”少年也不搭话，默默站在一旁低垂着头。舒倾葶轻声叹息，“你怕我做什么？我一个娇弱女子都没怕你，你怎的还怕我呢？莫不是我还能非礼了你不成？”说着又伸手在少年脸上摸了一把，“到底还是个没长成的，脸颊上的肉滑嫩得紧。”莫非又尴又尬，羞得耳朵都红了，快步退开了：“姑娘怎的这么不知轻重，男女有别，勿要再过来了。”
　　女子掩着唇，笑声清脆，“你比阿赫有意思多了，这羞恼的样子也好看的很。这般一看也觉得确实是个惹人喜欢的孩子，阿赫喜欢也是情理之中的。”
　　舒倾葶没待几刻钟便匆匆离开了，茶水和茶点是一点都没有动过。少年怔怔的愣了半个时辰，后来又痴痴地笑了。莫伯看了心惊得很，却又不知该如何问了，情这一字，甲之毒药，乙之蜜糖，如鱼饮水，旁人说了也是枉然的。
　　徐州大体还是没有变的，朦朦胧胧的江南水乡，沉静美好，然而现在却觉得太死寂了。感觉整个城的活气都没了。莫非看了心里着实难过得紧，以往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各种在集市上叫卖的摊子，各种孩子喜欢的零嘴和一些便宜的小玩意。石桥底下也会有许多的女子少妇在河边浣纱洗衣，嘻嘻笑笑的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琐碎事情。如今什么都没了，只听见一阵风声从街道这头刮到那头去了。让人隐隐想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