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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怒浆炙焰 ...

  •   夜韵凝视着灯火摇曳中的野离城,城外的树林中红光突起,血腥的色彩带着熊熊光火直冲云霄。城中的人们似乎多在梦乡,没有几人察觉到这与自己只有短短一里的恐怖异象。渐渐的,红光的附近开始起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旋转的风便暴虐起来,扫去了夜空的云让红光将天际都点亮。霎时天庭之上电闪雷鸣,空气也开始躁动不安。天摇地动着,红光瞬息,炙焰乍起,在这平原之上如火蛇一般蜿蜒而过,势不可挡地前行着。越过野离城时只闻到阵阵爆裂轰鸣声,刹那火光冲天淹没了这座平静的小城。
      夜韵惊愕到无言,眸中的闪耀的血光景色让她只能僵立着,四处漂流了数百年,饶是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光景。身边的沈钩玄平静地看着一切,转头去看身边的女子,火光在她的脸上跃动,呵,即使是少有神情的她,脸上也映出了一丝怖色。沈钩玄捂住胸口,她的怖色要远比眼前的景象更令自己心痛,仿佛是隔了几辈子的折股剜心,就在这一刹那全部回了来。
      火烧了一夜,炙焰留下的只有余烬和一条十数米宽蜿蜒不知到何方的红河。
      “这,究竟是什么?”夜韵看着化为灰烬的野离城,曾近那里有一家名为半乡的客栈,曾经城外有一片葱郁的森林,曾经——
      “怒浆,带着怨气冲上天宫,用它的怒火烧遍大地,最后成了这么一条滚烫的赤红色血河,这就是神给的诅咒。”沈钩玄走到夜韵身侧平静地说道。
      “神的诅咒?”夜韵面若冰霜,怒视着沈钩玄,“也就是说,是你引出了诅咒?”
      “不是我,是我们。”沈钩玄回头望进了夜韵的眼眸,“你与世子拿走了封印狂狼豪,而我只是消去了残留的封印力量。”
      闻言夜韵心头一颤,是自己的错吗?带走狂狼豪不但消除了那些幻象之人,如今更伤害了这些无辜的野离人。
      “只是这些人不走运罢了。除了封印地之外,怒浆所走的轨迹并不确定,所以他们也只是被无辜波及而已。”沈钩玄暗中捏紧了拳,“你还是不要再留在这里了。”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
      “你要去哪里!”夜韵喊住他。
      沈钩玄身躯一震,背对着她沉声道:“去下一个封印地,但这和你无关。”
      “怎会和我无关?因为我,野离才成了这样。”夜韵拔剑直指沈钩玄,“所以,我必须负责,也必须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呵,我以为你该去找世子。”沈钩玄转过身难得地轻笑着,“说来是世子奉命去寻狂狼豪,你只是同行罢了。所以即便负责也该由世子来才对。”
      “风音,他不会做伤人之事。”夜韵眼帘低垂,淡眉微蹙,“还有,我也不想风音知道野离之事。”
      “不想?”沈钩玄心头莫名涌起怒火,“既是世子所为,就该由他承担!哪由得他想或不想!”
      夜韵长剑挥起一道银光,砍到沈钩玄身前就变成了三尺地裂,“若风音知道此事,无论是否是你告知,我都算在你头上。”
      “呵,怎么?夜姑娘这是在威胁我?”沈钩玄勾起一痕自嘲笑意,“若世子本就知道这些,那这罪孽又该怎么算?”
      夜韵收起长剑,凛声道:“若是他的罪,我自会替他背着。”她又看了一眼成为废墟的野离,它的下面静静流淌着赤红的河水,“走吧,我随你去下一个封印地。”
      沈钩玄喉头一梗,急冲冲地问面无表情的女子,“为何不杀我?既然这诅咒是我打开的!”
      夜韵眸中闪着痛苦之色,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心,“我下不了手。”犹豫后而坚定,“所以你的命暂且留着。”
      下不了手?这是什么理由?沈钩玄看着走在身前的女子,难道就像自己心痛的理由一样吗?明明没有原因,心底却有某个声音大喊着。但是我不是你,就算有自己的心在作祟,若你阻我,我依旧会杀了你。夜韵,我真的会杀了你。你,这个似是久违的陌生人。
      凌州,粟迭山上。
      “张师兄!张师兄!”一个弟子气喘喘地冲进了张汝的房内,“张师兄,风州,风州野离出事了!”
      正在看书的张汝听闻消息后,扔下书急匆匆地跑向了后山秘境,“师父!师父!大事不好了!”
      谨引恰好从秘境中走出,他一身暗蓝道袍,本门的蓝翎羽冠巾也就只是随意束住了发,连个发髻都未梳。“小声些,闹腾了一整宿才刚睡下。”谨引小声责备着自己的大徒弟,一撩衣袍悠闲地坐在了秘境外的大石上。
      “哦!”张汝受教地捂住嘴,凑到自己师父身边,“娇儿怎么样了?”
      “还是那般样子。”谨引微微阖目准备小憩一下,“有布嗜在,倒也不打紧。”
      “唉,就是有布嗜在才更可怕,万一它发起狂来,一口吞了娇儿怎么办。”张汝在谨引身侧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小子!你说的话老夫可都闻见了!”秘境内的布嗜用传音法对门外的张汝说道,“你小子再这般,老夫当真咬死这小东西了!”
      “别别!”张汝急忙趴在秘境大门上大喊,“娇儿肉不好吃,您忍着些,改日弟子给您买好酒好肉!”
      布嗜冷哼一声,“哼,小子买的好酒好肉哪次不是都进了这小东西的肚子里,谨引你倒是认真些帮你徒儿修行,早些把这抢人食的小东西弄走!”
      谨引微微一笑,“恐怕没个一年半载不能放他出来。你也莫要这般计较了,他日让我这老朋友陪你对饮可好?”
      布嗜嘿嘿笑着不再说话。倒是张汝惊道:“还要一年半载!师父,有这么严重吗?”
      谨引略微启目瞥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竟将骄儿的万象锁取下,还让他化成兽型,你当时倒是不担心。”
      “呃,这个——”张汝语塞,面露苦色地挠着脑袋,“弟子知错了。”
      “罢了,借此机会练练这孩子也是好事,总不能一辈子都带着个锁。”谨引轻叹了口气,“方才你大呼小叫地跑进来为了何事?”
      “啊,对了。师父,风州野离一夜之间被大火烧毁了。”张汝正色道。
      “大火?”
      “嗯,听闻其他师兄弟说,当日风州天现异象,红光彻天凶火四起。”张汝一想到整座野离城怕是已经化为灰烬,心头不由沉闷难耐,“难道当日师父说野离有变指的是这个?”
      “红光凶火,应是这个没错。”谨引思忖着,略一侧头看见自己那满脸懊恼的徒儿,不由笑道,“这副模样作何?这火又不是你放的。”
      “不。”张汝苦着脸,“徒儿想,若是当初留在野离——”
      “这是怒浆啊!傻徒弟,若是你和骄儿留在野离,怕是师父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谨引说道。
      张汝闻言瞪大了眼睛,盯着谨引一阵猛瞧。
      谨引发觉自己徒弟的异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为师只是那么说,没有白发,你且安心吧!真想不懂,为师当日怎会为了那一小壶酒收了你这个傻徒弟。”
      “呵呵,”听谨引这么说,张汝只是嘿嘿憨笑着。但一想到野离之事,他旋而敛起了笑意,“那照师父的意思,您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让我和娇儿阻止野离的灾祸吗?”
      “既是天定的灾祸,又怎么能阻得了?”谨引抬首望天。玑策门因为处在双都最北端,天空永远是清澈蔚蓝的,每至夜晚星也格外得亮。得益于星的指引,玑策门脱离了地面,如燕州一般悬浮在半空之中。一道云梯自空中的山门铺向地面,让玑策门成为众修仙门派中最似仙家的门派。然而,终是凡人,抑或说即使是仙也改不了天道。谨引不禁回想起幼时之事,那个人跪在山门外,常年的积雪覆盖了他,而就在自己当那个被冰塑的人已经死了时候,他竟又伸出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开口笑着说,“小娃娃乖一点,你师伯我已经饿到不介意你是不是熟的了!”
      “师,师父?”张汝看着望天出神的谨引,“师父,您想什么呢?”
      “啊,呵,想起一些往事罢了。”谨引垂下头不自觉地笑着,他安慰张汝道,“风州那边既有那个人在,便不用担心。只是以他的心思,不知我们能帮上什么?”
      “那个人?”张汝撇着脑袋试探地问着。
      谨引拂过发,“汝儿你收拾一下,再去一趟风州,就去找你那个叫风音的朋友便好。”
      “诶?找风兄?风兄和这事有关系吗?”张汝惊道。
      “呵,若为师猜得不错,帮他也就是帮了风州了。”
      张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欲离开又忍不住望着山门秘境。
      “你且去吧,骄儿这边有为师看着。”谨引看他那副样子又叹起气来。
      张汝犹犹豫豫在原地徘徊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跑回谨引身前,“师父,我不在,你可一定记得给娇儿送吃的。还有,不是娇儿老是跟你闹,而是您送的饭太少了!他饿极了才见人就咬的。”
      谨引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知道了,你就放宽心去吧,为师不会把你师弟饿死的。”
      “哦。”张汝满心担忧,但这会儿也只得搔着脑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风州的夜寂静无声,云朵片片遮住大半个天空。风州幽天宫的东殿——乌朔宫的院落中已经挂起了盏盏宫灯,柔和的光飘摇着。在这夜半时刻,汤彻提着酒壶悠悠然地走进了乌朔宫。他一身藏蓝长袍在黑夜中早已看不出颜色,而镶金的衣边袖领更衬出他的俊逸华贵。
      “诶,阿彻怎么来了?”风睿巷披着外衫走进院落,望了一眼夜空,“今儿个也没星星,你怎么想起来找我喝酒了?”
      汤彻莞尔一笑,挥退了院落中的侍应,“也没什么,只是在想,自你登基后我们许久未曾好好聊过了。算算也有一年多了,小香香觉得当王好玩吗?”
      风睿巷脸色一沉,鼓着腮帮子说道:“都说了别叫我小香香,我又不是女娃!”他径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不过说实在的,当皇帝真不好玩!而你偏偏又给我胡乱占了个什么开元第一人的卦,这可好,每天稍有点做不好,左仲右献还有众位大臣爷爷就该唠唠叨叨了。”
      “哈哈!”汤彻看着耍小孩脾气的风睿巷不由大笑,“这还不好,正是因为他们对你的期望高,才会对你严厉的。”
      “这个我自然明白,不过他们的期望总没个尽头,这才可怖!”风睿巷用手托着腮帮,望着布满黑云的天空,“唉,真怀念天天跑到你那楼子里面看星星的日子啊!”
      汤彻微笑着也抬起了头,“你觉得星星很漂亮?”
      “当然!”
      “不过,风州的星并没有那么亮,天空多云的时候也要比晴朗的时候多。”汤彻饮着酒,“真正漂亮的星星,我已经许久不曾见到了。”风睿巷侧首默默看着若有所思的汤彻。“睿巷,你可知每一颗星都代表了一种象,象即为世间百态,就是这样天下便网罗了众生。”
      “在我看来,星星就是星星。”每当看到这样的汤彻,风睿巷总会觉得莫名地心焦,这样的汤彻太过飘忽,仿佛就只是这世间的一缕清魂一般。
      “呵,还真像你会说的话。不过脑子,黑即是黑,白即为白。”汤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睿巷你觉得何为王道?是以德服人还是制霸天下?”
      “凡事过犹不及,若能德法双全,何须考虑以德服人还是制霸天下呢?”风睿巷轻言笑道。
      “哈哈,说得好!”汤彻为风睿巷斟满酒,“那你现在可是德法双全了吗?”
      风睿巷脸色一沉,自嘲笑着,“有些话说出口轻巧,做起来就难了。”
      汤彻眨眨眼,“嗯,但我信若是你,定能做到!”
      “阿彻,我不明白!”风睿巷皱眉道,“你何来的这般自信来信我?”
      “那我问你,睿巷,天下间你最信谁?”
      “当然是你!”自幼时起,汤彻便陪在自己身边,亦父亦兄亦师亦友,这般情谊饶是自己的父皇母后也比不过。
      “哈,那便是了,所以我也会说,天下间我最信你!”汤彻朗然笑道。
      风睿巷微微张着口看着面带微笑的汤彻,汤彻的天下太久远太辽阔,那是自己难以想象终其一生都难以看到的,而他竟说他最信任自己。汤彻做事似乎从不需要理由,这一点自幼时看他观星便知道了,他的眼中映照着的或许是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后的世界,就因如此,才会有那一幕吧!
      当父皇抱着还在襁褓中的自己去寻他时,“司卿给小儿起个名字吧!”
      “煌。”
      “煌?风煌么?”
      “不,号煌帝可好?”
      依旧是婴孩的自己怎么会记得?但我确实是记得的,汤彻细眸含笑,修长的手伸过来逗弄我,我努力抓住它,向这个漂亮和善的人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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