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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九落终曲 ...

  •   “不愧是青师弟!”冯来宜站在青怀轸身旁,目光顺着青怀轸的剑光望去。血迹蜿蜒,伏尸剑下的是那个总是挂着甜笑的女孩,现在的她神情是如此茫然,至死都不知晓究竟为何会被自己最喜爱的青师兄一剑毙命。
      “青师弟能力挫素有九落百年奇才之称的端贤师叔,其后又可以冷静的来夜韵喜欢的地方,再一剑将她斩杀。”冯来宜轻声笑着,“一剑毙命!如此快的动作竟连绝望的机会都不给她,青师弟当真是怜香惜玉。”
      青怀轸侧目去看冯来宜,却见他笑得轻松。
      “这般让她死得茫然也好,至少不会心痛。”冯来宜回望向青怀轸,“斗胆问青师弟一句,为何青师弟有如此超绝的剑术?竟能大败端贤。”
      “我下山时,掌门将门中密技交于我。”青怀轸简洁地答道。此刻看着地上的夜韵,他竟没有一丝的心痛,这确实是值得欣喜的事,是夜韵欺瞒自己在先的,自己没必要觉得愧疚,对,没错,自己没有做错,没有!没有!
      “哦,这么说,松尘师伯早就知晓会有这一天,便找了同样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青师弟,再授予青师弟贵派的密技,为的就是有一天让青师弟斩杀端贤?”冯来宜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管青怀轸几近青黑的脸色,“不过,青师弟也当真是狠得下心来,想当初,端贤待你如亲弟,而夜韵也是真心喜欢你,如今这两人都死在你剑下,不知他们死后会作何感想。不过,这也不是青师弟的错,毕竟这也是为了大义!为了大义,才斩杀了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呵呵呵。”
      “你!”青怀轸凝眉冷视大笑的冯来宜,不知为何,后背传来阵阵阴凉。
      “看来一时半会儿,刘师兄也赶不到了。”冯来宜哈哈一笑,“我倒是给青师弟讲个故事。”
      “我不——”
      “欸,青师弟先不要推辞,我相信青师弟听完了会大有感触。”冯来宜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从前有个门派,这个门派呢建于山涧之中,门中的人也多来自山野南疆。这个门派喜欢自己炼化丹药驯养野兽,本来也是不与外界相争,日子过得平静祥和。但突有一日,有两个自诩正道的门派突然闯入,不由分说便开始屠杀这个门派中的人,理由是这门中的人施毒谋害百姓,后来门中的人才知自己炼药的余下的圣水全都倒进了山涧,而水流到下游又被人取食,不想那圣水混合成了毒药,毒死下游的众多村民。”冯来宜顿了顿,面上带着一痕浅浅的笑,“门中的十分后悔,便向那正道的门人解释并打算寻找解救之法,却不料那些正道之人全然不理会,依旧只顾斩杀!不顾老少妇孺,几近使其灭门才罢手离去,教主司马鹰与众位护法都战亡,当时这个门派的教主的幼子便立誓,此生必报灭门之仇!”
      冯来宜笑看满面震惊的青怀轸,继续道:“当初我拜师巫祝门,后窃取溺香密谋报仇之事。恰巧发现夜韵她来历不明适合做这替罪之人,我便掳她作为掩饰,我只不过在她体内注入了一种活香,只要她还活着就永远除不掉身上的花香味,然后引你上钩,再趁你们回门之时潜入九落门催动部分溺香,这时我再以巫祝门弟子之名来到这里,促使你杀死端贤夜韵。”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们!”青怀轸渐渐回过意识,听明真相的他睚眦怒裂。
      “为什么?我不说了,我要报的是灭门之仇自然要你们全部都死。说来,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端贤和夜韵居然都不会受到溺香侵蚀,我才需要有人能帮我杀了他们。而你,青师弟,我看得出你修为颇深,比之端贤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便想就是我催动全部的溺香,若是你有心求生,我也不一定杀得了你。不过现在,呵呵呵,青师弟,你还会想活吗?”冯来宜把身子靠近青怀轸,邪邪地笑着。
      “我仇已报,本也不打算活着,所以告诉你个秘密哦!溺香的宿体是我,而且,这溺香根本无解,毒源死了只会让所有的毒都挥散开来,”冯来宜一把长剑直刺自己的胸膛,唇角血液流淌,勾着唇拔出染血的剑,“这会儿毒会更强更浓谁都跑不掉,而你,青师弟,你会和我一起死的对不对?呵呵,现在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求生?还是随我一起死了吧!黄泉碧落,我随你一同去看你的端贤师叔,韵儿师妹——”
      “哇!”青怀轸红着双目,一剑劈向冯来宜,直直倒下的冯来宜又被青怀轸一剑贯胸。
      青怀轸觉得此时空气中的花香味更浓,甜腻腻的味道埋没了他,侵染在其中连呼吸都困难。的确,现在他只求死不求生,身体腐烂的感觉犹如万蚁噬心,一点点腐蚀掉自己吧!他艰难举步走到夜韵跟前,除去那蜿蜒的血迹,他的韵儿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冯来宜说过,韵儿似乎不会被溺香侵蚀。真好!那么自己就可以抱着她,就这样坐在这里安静的抱着她睡,直到在梦中他们再次相遇,他们约好了要去自己的家乡,在梦里他们依旧可以一起去,只要这样睡着,睡着这一场永远都无法醒来的梦。
      一年后,喻丹山,九落门。
      “毒瘴已经散去了。”松岩望了望外边,轻声说道,他回望了下密道里的不到百人的弟子们,其中不少还是四肢残缺的,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一年前九落门遭遇劫难,幸免者只有这逃到密道中的几十人。护山长老临危主持大局,总算稳了人心,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掌门还有其他几位长老应当是殉难了。
      “师弟,你可好些了?”松岩在逃往密道时看见了重伤濒死的端贤,不知为何,他的伤似乎是人为并非中毒,所幸他也没有中毒的迹象,自己也幸好将他救了回来。如今端贤的伤已无大碍,只不过他整日阴沉不语的样子着实可怕,要知道以往的端贤师弟绝不是这个样子。
      松岩见端贤不语,也不强求。吩咐了几个弟子出密道查探,见那几个弟子平安回来,便让其余弟子一同出密道重返九落门。
      端贤现在的模样胡子零落,神情恍惚。一年前,时月便通过梦寐告诉他时女已死,而他端贤也再没有回时界的必要,从此留于人世追逐轮回便罢了。整整一年,他回想着往昔的每一幕,自己究竟是为了时王之命才去守护夜韵还是其他,若只是命令之由,今日夜韵已死自己又为何仍旧抱有如此之深的执念?夜韵对于自己究竟又算是什么?
      “长老!”一个弟子匆匆跑回,“长溪桥旁发现了一具未被腐蚀的尸体,似乎,似乎是——”那弟子偷偷瞄了端贤几眼。
      “是什么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松岩喝道。
      “是!那女子似乎是端贤师叔的徒儿夜师妹。”这名弟子低声支吾着。
      却在一瞬看见端贤眸中闪过的光芒。“夜韵!”一声呼喊,飞身冲向长溪桥。长溪桥,夜韵最喜欢的地方,那里安静少有人至,她以往总是偷偷跑到那里睡一个下午睡到饱才肯回来。
      如今的长溪桥碧柳红花早已不见,流水仿佛已经静止,一柄利剑贯穿了一具尸骨,那恐怖的样子怵目惊心。而在另一端,夜韵正躺在一具尸骨的怀中,没有腐朽的夜韵真的如睡着了一般。
      现在就是午睡的时刻,她只不过是贪睡而已。端贤如是想着,笑着走到夜韵身边,那具早已分不清是谁的尸骸正垂着首,似是深情地看着熟睡的人,又似是随她一同入了梦。
      端贤从那尸骸手中夺过夜韵,牢牢抱在怀中,一脚将尸骸踹到河中,一声大喝:“青怀轸,你不配!”
      又是一年端贤助松岩重整九落门,松岩自知自己资质不足,又不愿九落绝学失传,便将九诛交于端贤。端贤以此相要挟,逼松岩交出秘术重生之法,松岩迫于无奈只好妥协。
      十年后,端贤集九落门心法精髓习得九诛,并将其融成琴技自谱曲文,后因挚友汤彻相助使夜韵重生,而将琴谱送予汤彻。
      夜韵重生十年形貌均不改变,松岩后查出夜韵本非常人,重生之术又风险极大,夜韵重生只产生了一个由尸与灵相拼接的夜韵,其现在的形态已经超出人界,故而不老不死。
      又五十年,端贤为夜韵寻求解生之法,不愿其一人孤独于人世。
      “啊!师父回来啦!”夜韵笑着。如今,端贤与夜韵住在喻丹山下的小屋中,端贤为求解生之法走遍大江南北,虽然有时夜韵也会同去,但端贤始终觉得是自己愧对夜韵,一直不希望夜韵为此奔波。
      “呵,韵儿,我回来了。”端贤修道有成,苍发掩住俊颜看上去无故多了份哀戚。
      “师父,夜韵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凉糕哦!”夜韵甜甜笑着,“师父怎么奖赏夜韵?”
      “嗯,韵儿说吧!”端贤拿起一块凉糕细细品尝。
      “那师父给夜韵弹琴吧,就弹谱子里的那几首!”
      “好。”端贤爽快答应。
      是夜,二人坐在院落中闲聊。
      “师父,夜韵觉得有太多事都记不清了,时间越久忘得就越多,虽然我外貌没什么变化,但有些东西果真还是会随着时间改变。”
      “韵儿不必担心,忘了就忘了吧。”端贤用手梳理着趴在自己腿上的夜韵的头发,轻声道,“韵儿只要记住一件事,然后活下去就好了,不管那是什么事,只要记住一件好好活下去,终有一日——”
      “师父的意思夜韵懂,那夜韵就听师父的,记住一件事,好不好?”夜韵轻笑着,倏地又落寞起来,“可是师父,这么久的时光,就算是夜韵也会被磨得冷漠麻木,终有一天也会看尽世间炎凉,到那时,就连夜韵自己都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再笑得出来。”
      “韵儿——”端贤闻言,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是否在后悔?后悔当初让她重生,或许过了百年又要留她一人孤独。
      夜韵不再说话,只是把头埋在端贤怀里,“那,夜韵答应师父,就算有一日我真的变得内心冷漠,在师父面前我也一样笑给师父看,好不好?”
      “韵儿——”
      “就这样吧,师父,这样我心里好过些。因为我也不忍师父你这般伤心难过。”夜韵紧紧抱着端贤,终不再言。
      “好,只笑给我看就好。”端贤应允,合目时心已成结。
      曾经有个樵夫在山中看到一个女孩子。樵夫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回答,我在等师父。
      后来每天樵夫上山都会遇见女孩,而女孩依旧在等她的师父。
      又是几十年,女孩的师父依旧没有回来。
      行将就木的樵夫想在死前再来看这女孩一回,白发苍苍的老樵夫就又来到山上,依旧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孩依旧回答,我在等师父。
      樵夫闭上眼,觉得人一生也不过如此,似乎不管怎样都在做着同样的事,醒来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又在第二天的月亮下睡去。往往复复,人生不过尔尔。
      见老樵夫不再说话,女孩又望了远处许久,才轻声道:“不过,师父应该不会回来了。”
      人生终如曲,缱绻动心过后,不过是,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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