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都记——风州夜无声》兰殿

29、转世相遇

　　“嘭！”火堆中的干柴爆出一声清响。在这漆黑的森林中，火光看起来竟是如此奢侈的存在。
　　珢忧拨着柴火的手顿了一下，未抬眼帘，左袖一挥，一阵黑风席卷而去。黑暗中，顿时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白狼携风而来，从容不迫地迈着步伐，姿态优雅。一声长啸划破深林的寂静，霎时又惊起万木栖鸟。
　　“呵呵，不是我爱多管闲事，”珢忧嘴角一勾，那笑声中却不带一丝笑意，“而是你实在没必要寻他，怎么，要报仇？还是想再要比试一番？你也看到了，现在的他弱如蝼蚁，你等了几百年也是白等。”
　　白狼纵身一跃，盘卧在一旁的巨石上，直勾勾地望着珢忧低唔了几声。
　　“什么？我？呵呵，我可不跟你打，”珢忧枯手一扬，缓缓笑道，“喏，你的主人在这里，要叙叙旧么？”
　　白狼血目微眯，低声呜呜。
　　“哈，你可真够无情的！况，好歹也是你的上任主人，被他打败后如今也只能凝余魂在这枯手之上，你倒好对自己的主人不闻不问，只是一心想找他再比高下。”珢忧似笑非笑地用枯手捋了捋黑发，眼中精光一现，“现在的他与你比试必死无疑，胜负之分毫无悬念，你几百年来只等到这样一战想是无聊至极。不如这样，你带他去见本尊，让二人一较高下，而胜者再当你的对手，如何？”
　　白狼无声紧紧盯着珢忧。
　　“其实我不在乎结果会怎样，毕竟事情与我无关，”珢忧被白狼盯得发毛，不自然地干笑两声，“我只不过太无聊，与其看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大战，还不如看点儿有趣的不是？”
　　白狼蓦地立起，引颈长啸，回荡在寂静漆黑的树林中，久久不息。
　　不知沉睡了多久，风音缓缓醒来，昨天山尸突袭村落，自己又被白狼所劫后来又被一个叫做珢忧的人给救了，而最后自己在珢忧所讲的一个故事中睡去。什么故事呢？结局又是什么？风音捂着脑袋，记忆中似乎有一片空白被慢慢填满。
　　“贤儿，你身有奇力，但如今心性未定，所以一定要潜心修炼，切忌焦躁顽怠。”
　　“端贤师弟，师父仙逝时已有交代，既然不准你下山，想是自有缘由。”
　　“端贤师叔，师侄青怀轸奉掌门师伯之命跟随师叔左右。”
　　“阿贤啊，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告诉你。二十年前，我偷听到师父为你师父也就是清降真人占了一卦，呃，卦象上说九落门会经受灭门一劫，而这关键就是你——端贤。所以我想，你师父还有师兄不肯让你下山是不是就是怕你会引来灭门之灾。咳咳，这可全是我猜的，你别胡想啊！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哦！还有，不要再当着我师弟师妹的面叫我小汤！再叫我跟你绝交！”
　　“端贤师叔，全是师侄疏忽，毒风教的事形势危急，现在请门中的弟子来恐怕来不及了。九落门与我巫祝门一向交好，这次也请师叔帮帮师侄。”
　　“师父叫端贤，师兄叫青怀轸，师父的师兄叫松尘，师兄的师父叫松鹤，这次对了吧？哈哈，夜韵很聪明呢！对不对？师父！”
　　夜韵——被救的那个女孩，端贤的徒弟竟然就是夜韵！
　　那么我又是谁？
　　“你就是我。”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风音背后响起。
　　到这时风音才发觉自己竟然身处于一个冰室之中。背后一人独立，身形修长，青衣负琴，白首俊颜。
　　“你是？”风音看着眼前的一身仙风道骨的青衣人，从未见过的容颜，但气息却在一瞬唤起了深埋体内的记忆，那是属于端贤的记忆，而这个人正是本尊——端贤。“端贤。”
　　“怨魂罢了，”端贤微微一笑，“不想竟然能真的与自己的转世一见，这种境遇当真奇妙。”
　　“转世？你是说我是你的转世？”风音愕然。
　　“呵，这么说也不对，你只能称得上是我余魄的转世，”端贤缓缓走到风音身侧，继续道，“当年我滑入冰川被封于此，不久大限而至，而魂魄囚禁于此。但我心有余愿，所以竭尽全力释出一魄使其落入轮回，为的就是完成未了的心愿。”
　　“心愿？什么？”
　　“你不是在做了吗？”端贤蓦地大笑，“守着夜韵，寻找解生之法。”
　　“守着夜韵？难道她未死也未入过轮回？”
　　端贤闻言眼中一暗，“看来你知道的要比秦贺多。”
　　“师公？你认识师公？”风音大惊，自己少年时跟随师父卓形学武学琴，听闻过师父讲过那位早已仙逝的师公——秦贺。
　　“呵呵，我当然认识，秦贺，我余魄的第一世转世，我怎会不知？”
　　“第一世转世，什么意思？”风音只觉得胸中一颤，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师父也知道自己是端贤余魄转世吗？
　　“风音，这样探究下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端贤拂拂衣袖，莹莹灵光笼着他近乎透明的身躯，“人生一世不过尔尔，生死一轮回，几世积下的遗憾到头来也不过随着忘川而逝。若能解一世遗憾愧疚就应万千慨叹。”
　　“你究竟想说什么？”风音浓眉一挑。
　　“不追寻这么多有何不好？还是你想像秦贺那般辛苦，抵御我的存在。”端贤收起笑意，冷冷相视，“秦贺的意识敌不过我，却还要强夺，到最后只落得被封于心底暗牢的下场，到死时，竟还奢想让他的徒弟卓形再寻我余魄转世，改命道弃我心。我又怎么能随他们的愿？”
　　“你夺走师公的身体只为完成你自己的心愿？现如今，你还想要夺走我的身体？”风音怒目而视。
　　“若你心系夜韵，这么做才是最好的。”端贤莞尔。
　　“这么说，自我遇上夜韵的那天，你就已经开始操控我的身体了？”
　　端贤颔首，“所以风音，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安心与我共存在这具躯壳里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你住口！”风音怒极，一瞬间过去的自己竟全被否定了！垂首看冰凌成镜，那映出的人究竟是谁？是风音？还是端贤？过去对夜韵的全部感情究竟算什么？端贤操控下的自己究竟算是什么！怎么能？怎么能甘心？将身体交与你，我的心智从此湮灭，“怎么可能？”风音凄然一笑，“端贤，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我不是风音的理由，否则你永远得不到这具躯壳，哪怕你我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