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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心有猛虎 ...

  •   五十六、心有猛虎
      还记得你的前任吗?恐怕你要掂量一下应该如何回答。记得,显的太花心;不记得,又显得太薄情。有人说,前任好比你走路时不下心撞上的一根电线杆,当时会很痛,以后你走路都会绕着电线杆走。很久以后,你已经不记得有多痛了,可是,那根电线杆却永远杵在那里。
      林深之于顾一稚,已经成为那根电线杆。一个人哪能在同一根电线杆上栽几次跟头呢?只是公交车五分钟一趟,地铁九分钟一趟,而缘分,一辈子能有几趟呢?
      那天在AM公司所在写字楼的停车场,顾一稚携着夏奕诺在林深讶异的眼神中扬长而去。对于借夏奕诺过桥这件事,顾一稚表示歉意。夏奕诺只是笑笑,说没关系,我尊重别人的私生活。之后顾一稚送夏奕诺回家,一路相安无事。
      周末,夏梁二人忙里偷闲——约会。
      梁觉筠拉着夏奕诺进的电影院,说是很多年没进国内的影院了。电影是老套的英雄片,梁觉筠却看得无比认真,把夏奕诺郁闷的,索性就摘下笨拙的3D眼镜,看旁边的人儿。
      黑黢黢的电影院里,光线忽明忽暗,印在梁觉筠那认真的脸,甚是生动。夏奕诺想起两人相识之初,在医学院人体博物馆的展示厅里,自己坐在梁觉筠斜后方,也是这般看着她。只是前者是偷偷的,带着好奇和欣赏,而现下,则是理所当然。
      剧情已经不再关注,走马观花,不知道在讲什么。夏奕诺拈起一颗爆米花,笑嘻嘻地送到梁觉筠嘴边,专心看电影的人只低头看了一眼,张嘴,咀嚼,吞下,乖巧而呆愣。
      于是越来越多的爆米花袭来,梁觉筠才发现旁边幼稚鬼的小把戏。再有一颗爆米花送到嘴边的时候,梁觉筠毫不含糊地一口咬住肇事者的手指,惊得夏奕诺差点叫出声。梁觉筠的舌尖似有似无的扫过夏奕诺的手指,卷走爆米花,然后挑衅地笑。
      倒是始作俑者,闹了个大红脸。
      电影结束,去停车场的路上要穿过一个商业广场。梁觉筠挽着夏奕诺,边走边低头看手机。一个扮相夸张的红鼻子小丑突然走上前,蓝色眼影下调皮的双眼,朝夏奕诺眨了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梁觉筠见夏奕诺停下脚步,一抬头看到小丑的脸,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收紧挽住夏奕诺的那只手。小丑无声地做出滑稽的动作,安抚受惊的梁觉筠,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一枝花递给梁觉筠。
      夏奕诺坏笑,哎呦,我们梁老师都吓得花容失色了。
      梁觉筠见夏奕诺在旁边戏谑的模样,旁边还有围观的人,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接过小丑手里的花,礼貌地点头说谢谢。
      夏奕诺无所顾忌地哈哈大笑。
      广场里熙熙攘攘,夏奕诺随意扫了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顾一稚。大冷天的,能做到顾一稚这般惹眼、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人,也不多吧。
      顾一稚在打电话,夏奕诺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自己。相隔不过十米,顾一稚顿了一下,继续对电话那头说着什么。
      夏奕诺朝顾一稚笑了笑,笑得一派纯良,算是打招呼,然后迅速凑到梁觉筠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梁觉筠被逗笑。
      结束了通话,顾一稚朝两人走过来,夏奕诺这才携了梁觉筠迎上去:“顾师姐,真巧啊。”
      顾一稚:“小师妹。怎么,逛街呢?”
      夏奕诺:“是啊。”
      顾一稚:“这位是?”
      夏奕诺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梁觉筠。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顾一稚师姐。”
      “你好。”梁觉筠主动伸出手。
      顾一稚伸手握住梁觉筠的手:“你好。”然后斜挑了眉角,似笑非笑地问夏奕诺,“难道我就不是你的朋友了吗?”
      夏奕诺不动声色:“顾师姐说笑了,让我多不好意思。”
      顾一稚:“跟你开玩笑。要去哪里?”
      夏奕诺:“不早了,准备回去了。”
      “恩,晚上冷”,顾一稚挥了挥手里的电话,“我朋友在前面等我,那改天见。我可是还在等你的答复哦,记得打给我。”
      夏奕诺笑盈盈地说道:“好。顾师姐慢走。”
      “恩,再见”,顾一稚转向梁觉筠,媚眼如丝,“梁小姐,下次有空再聊,再见。”
      梁觉筠笑得温和:“好,再见。”
      目送顾一稚离开,两人继续往停车场走,梁觉筠开口:“你提起过的那个师姐?”
      夏奕诺:“恩,前两天不是去公司看了一下吗,问过你的意见,是否应该去那边工作。”
      梁觉筠悠悠地说:“长得很漂亮。”
      夏奕诺没反应过来:“恩?”
      梁觉筠:“事业有成。”
      夏奕诺:“哎!”
      梁觉筠继续补刀:“又那么提携你。”
      夏奕诺泪目,拉住梁觉筠抗议:“我明明有打预防针哎!”
      刚才夏奕诺在梁觉筠耳边说的那句话是:“虽然你女朋友魅力很大,但是她只喜欢你一个。”
      梁觉筠绷不住笑出来:“好啦,逗你的。她说的对,我觉得是个好的机会,不妨一试,回去再问问你爸妈。”
      夏奕诺:“哦,好。”
      梁觉筠拍拍夏奕诺的头:“真乖!”
      还有几天就是医学院的年会,梁觉筠却被临时通知,第二天去外省开会。夏奕诺翻看手机日历,说时间很紧啊。梁觉筠无奈,是啊,程院士的团队原本只去三个老师,今天突然决定老师加学生共派十人,不得不去。夏奕诺腻腻歪歪缠了梁觉筠一个晚上,差点没时间收拾行李。
      程院士一行人抵达S城,第一天的会议是专家做的专题报告,内容比较大,典型的科研界的宏观调控。第二天则是各大高校或者研究所的科研工作者的研究报告,时间有限而人又多,基本上是填鸭式的。倘若你真的对某个研究方向特别感兴趣,想要和对方深入探讨,那只能是会后的事情了。茶歇的时候,梁觉筠想到从前夏奕诺说过的,所谓的科研年会,就是给平常以paper和email来往的网友们一个见面的机会。
      同行的还有齐米兰老师,休息时间和老公孩子打完电话,自然的,再次提及堂弟齐谦的事情。齐老师是个热心的人,对实验室老师学生都很亲切,这点毋庸置疑,只是有些事情不好明说,又怕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显然,齐米兰对于齐谦和梁觉筠之间的交集一无所知,只是存粹热心肠,拉红线。于是梁觉筠简单解释说:“其实齐医生和我见过几次面,他是我朋友的哥哥的同事。”
      齐米兰一听乐呵了:“那正好,我还想着,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呢!都是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就算没缘分,就当交个朋友么!”
      梁觉筠笑道:“齐姐您费心了,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吗?那……你就当我没提过好了。”齐米兰有些许尴尬,也有点惋惜。
      梁觉筠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您是好意,我明白的。对了,您有个女儿是吧,上几年级了?”
      如此便巧妙地换了话题。而一谈及女儿,齐米兰和很多妈妈一样,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一个小时。
      第三天上午的讨论峰会结束后,主办单位安排了茶话会以及次日的当地一日游活动。程院士日理万机,已于前一天先行返程。结束了关键的会议环节,其他的老师和学生们也都松了一口气。梁觉筠向会务组咨询,被告知旅游是自愿参加的,主要是针对外地的与会人员,很多本地人大多是不去了。梁觉筠挑眉,向大家打了招呼,便打电话向航空公司确认机票改签的事情。
      夏奕诺得空回三河山庄吃饭,趁着外婆睡午觉,李氏父子在医院值班,问母亲李青岚:“唐老师之前有个学生,现在在C城开公司,代理进口耗材,也做外包技术服务,关键是还做再生医学材料的自主研发。现在这位顾师姐邀请我过去工作,您觉得如何?”
      “前阵子树良的妈妈犯痛风,他送老太太来附医,我们见了一面,他倒是有跟我提过这件事。”
      当年唐树良和李青岚同届,毕业之后一个当了临床大夫一个做基础研究,同窗之情倒也算是亲厚。
      “老太太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
      “哦。唐老师怎么说?”
      “说起你毕业的事,难免替你觉得可惜,认为你应该留校。”
      “那妈妈觉得可惜吗?”
      “小宝,你这个人,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肯说,但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猜到。有的时候我也怀疑,你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才选择的医学院。”
      “哈哈,妈,你想太多啦。”
      “你听我说。你懂事,尊重我们,在做决定之前问我的意见,我很高兴。但人生是你自己的,我不会替你做选择,你也不要因为顾虑到我们,影响你的选择。修恒当初不想进附医,怕有人说我们之间的裙带关系,你李叔就是这样告诉他,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医生,跟你父母没有关系。小宝,你喜欢什么职业就去做,而不是我希望你做什么,同意你做什么,你知道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
      “哥哥当然是靠自己的本事”,夏奕诺喃喃自语,“你们说的都一样。”
      “一样吗?你爸也这么说?”
      “哦,不是,是一个朋友”,夏奕诺开玩笑道,“那我啃老这么多年,你会不会嫌弃我?”
      “你外婆以前说,上辈子欠的债,这辈子生儿养女就是来还债的,就怕妈妈给你的并不多……”
      “怎么会呢?”
      “上周去你爸那里了吗?”
      “周日中午在那边吃的饭。”
      “你爷爷奶奶去世得早,小言又还小,我们这边人多,你有空就多回去看看你爸和邓阿姨。”
      “知道了。”
      张季康曾偷偷对夏奕诺说,梁觉筠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气质,有点像岚姨,难怪你会喜欢她。夏奕诺笑道,我又没有恋母癖,那只是聪明女人身上特有的气场。
      梁觉筠和李青岚是不一样的。
      夏奕诺不是没有见识过李青岚作为医生的工作风格,对待病人的耐心和细致,手术台上的冷静果敢,甚至心狠手辣。李青岚常对自己的学生,也就是那些刚踏进临床的年轻医生们说,做医生最重要的特质就是淡定。淡定不是冷漠和麻木,不是缺乏热忱和关爱,是沉着与智慧,也是一种精神持守。面对复杂、危重、紧急的病症,理性地做出清晰的判断,采取及时、有效的救治措施,是临床诊疗的境界。一个医生要是优柔寡断,甚至焦虑慌乱,会让病人和家属丧失信心。李青岚就是这样一个淡定的人,也许有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距离感,但在夏奕诺的成长过程中,李青岚却觉得对女儿有所亏欠,这种亏欠让她变得柔软,如一个普通的母亲。
      张季康所言非虚。某种程度上说,梁觉筠也是淡定的。在课堂上讲课的时候,在做学术汇报的时候,从容而自信。而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除了她展现在公众面前的样子,你会发现她身体里那么多的喜怒哀乐,是那么鲜活地摆在你面前。为此你放弃单身的优势,甘愿跌入红尘,做个有血有肉的人。你会意识到,什么人都替代不了她,包括你最爱的母亲。
      年轻的时候也许并不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对夏奕诺来说,那些经过权衡和算计的世俗生活毫无吸引力。这一点,夏奕诺和麦世宁其实是一样的,那些所谓的成功学,在她们面前不值得一提。只不过麦世宁是直接张扬的,而夏奕诺是内敛含蓄的。
      也许听上去幼稚可笑,但夏奕诺追求的东西一直只是三个字而已:真,善,美。
      梁觉筠下飞机后,匆匆赶回家。开门落锁,客厅里一片冷清,走到书房,也是空荡荡的。轻轻打开卧室的门,探头进去,就看到安然躺在床上的夏奕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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