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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莫愁前路无知己 ...

  •   二十、莫愁前路无知己
      晚上的饭局和想象中一样,宾主尽欢。新娘陈初晓,新郎陆鸿,陆鸿的朋友陈智,老三林书琬,林书琬男友赵卡,夏奕诺,梁觉筠,黄芪。年轻人很容易打成一片,何况还有几个活宝在场。昔日同窗几人聊到C大的趣事,说到当年夏奕诺如何将手持玫瑰表白的黄芪晾在寝室楼下一整晚上的故事。黄芪连连讨饶,众人大笑。
      夏奕诺好奇地问:“我看人家办中式婚礼的,说是婚礼前一天新郎新娘不能见面,你们今天都不知道见了多少面了。”
      新郎陆鸿大喇喇地说:“礼是这么说的,但是现在不会特意讲究这个了。中式西式,中西结合,该做的,不该做的,反正都做了。”
      众人哄笑。
      “话说回来,小宝还单着,你这可是给国家拖后腿呀,别那么挑,赶紧的。”陈初晓发话。
      “可不是,不选我不要紧,总得找个人照顾你。”黄芪补充。
      “谁说女人就一定要人照顾的,我不一直过得好好的,”夏奕诺表示不赞同,“况且这都什么年代了,女性独立自主。”
      林书琬:“你呀,就是嘴硬,那我们拭目以待夏小宝同学,花落谁家,鹿死谁手。”
      “承你吉言!”夏奕诺作势举杯,梁觉筠的视线紧随着夏奕诺的杯子,好在里面只是果汁。
      整顿饭,梁觉筠话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静静听着,不紧不慢地吃东西,有问到自己的,便仔细回答,听到有意思的,和大家一起笑。
      饭后一行人各自回房休息。梁觉筠嘱咐夏奕诺需要帮忙就打电话叫她。夏奕诺点头说好。
      夏奕诺刚艰难地洗完澡,林书琬便溜到她的房间,说是要进行一场彻夜长谈。收拾完毕,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突然林书琬望着天花板感叹道:“老大终于成了我们当中第一个结婚的。”
      夏奕诺闭着眼睛,有些懒洋洋地说:“是啊,不是很好吗。”
      林书琬:“我只是感叹时间过得那么快。”
      夏奕诺悠悠地说:“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林书琬突然坐起来:“你呢,总是透着一股文人的骚气。刚才人多不好说话,现在有什么悄悄话想要和姐姐说的?”
      “什么叫文人的骚气?”夏奕诺睁开眼睛,身体却还是一动不动。
      林书琬:“哎,别不承认,你就是个闷骚的。”
      夏奕诺笑:“好吧。老实说,我以前真没有认真想过恋爱结婚这样的事情。我从小也并不那么相信永恒的爱情和婚姻。”
      林书琬还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明白。”
      “我明知道这样想非常消极,是不对的。”
      “你啊,要知道对待爱情太过小心和吝啬,可以说是专情,也可以说是无情。”
      夏奕诺没有否认,只是问道:“书琬,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爱情?”林书琬想了想说道,“我理解的爱情,是岁月静好,温暖到老。”
      “唔。”
      “那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夏奕诺摇摇头,没有回答。
      林书琬一直没有等到回答,凑过去看的时候,夏奕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位伴娘便起来化妆更衣。新娘的化妆程序更是繁琐,夏奕诺一边看一边跟林书琬开玩笑说以后不结婚了,这么麻烦。林书琬笑道,真正复杂的还在后面。
      梁觉筠也是起了个大早,在夏奕诺换鞋的时候递来一盒创可贴:“昨天看你试鞋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新鞋总是会磨脚的。我正好带着,贴在脚后跟,免得擦破皮。”夏奕诺听了心里顿时升起一片暖意,还没说什么,林书琬已经开心地接过创可贴说还是你想得周到,然后替夏奕诺脱去鞋子,贴好了创可贴。
      按照新人要求,婚庆公司已经尽量把婚礼的繁文缛节减少到最低,但是传统礼节不可少。婚礼当日,新郎带着兄弟们来新娘家抢亲,当中免不了娘家人的重重考验,堵在门口要红包啦,表演节目啦,好不容易进门之后还要满屋子找到被藏起来的新娘的高跟鞋,为新娘穿上之后才能抱着新娘上婚车,将媳妇娶回家。新媳妇上门,公公婆婆要给红包,新媳妇斟茶给公婆。一系列的事宜,伴郎伴娘一直陪伴左右,四个未婚青年看得是一愣一愣的,相当新鲜。
      夏奕诺带伤上阵,身边还时时有个贴身助理梁觉筠相伴,真的是几乎什么忙都帮不上。梁觉筠开玩笑说:“小宝,你已经做到了你的任务,当一个花瓶。”
      夏奕诺回敬道:“不,我本志在表演失传多年的武林绝技——胸口碎大石。”
      上午闹完了之后,才是中午的酒席。双方亲友到了不少人,婚礼的司仪跟打了鸡血似的,把气氛吵到最热。梁觉筠此时安然坐在席位上,看着台上新郎新娘,以及一并站在新人身后的伴郎伴娘。今天的夏奕诺看上去格外温婉,目光柔柔地看着一对新人。递戒指或者是递酒杯之类的事情,都是林书琬的工作,夏奕诺只需要安静地站在那里。手上的石膏虽然扎眼,但瑕不掩瑜,反而令人萌生怜香惜玉的冲动,也许还可以写篇论文叫做《论一个花瓶的自我修养》。
      司仪在台上夸赞双方父母养了一对好儿女,并告诉新人今天幸福生活要感谢父母养育之恩,将来自己为人父为人母,就更加体谅和明白父母的不易。梁觉筠有些心酸,自己终究不会踏上结婚的红毯,而以前能做的陪伴在父亲的身边,现在也没有做到。
      与梁觉筠同桌的还有林书琬的男友赵卡,仪式还在进行,赵卡转头对梁觉筠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有点像是做梦,好在,是个美梦。”
      梁觉筠随赵卡的眼神看着台上的人,微笑着说:“你们都很幸运。”
      “是啊,很幸运,能遇见她。我也得想想怎么向她求婚了,希望她不要要求太高。”赵卡说道,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梁觉筠报以祝福的微笑,再次望向台上,对上了夏奕诺的眼神。夏奕诺有点不太放心梁觉筠一个人坐在下面,用眼神问,还好吗。梁觉筠也用眼神回答,很好,放心。
      仪式结束之后酒席开桌,新人也得以松一口气,稍作休息,开始一桌桌的敬酒。要说考验的话,这大概才是最大的考验了吧。有些喜欢闹的,非要喝酒并且要喝点花样的,新郎新娘不行,伴郎伴娘顶着。这伴郎还真是不好当,不仅在迎亲的时候出钱出力,酒席上还要替新郎顶酒。夏奕诺为黄芪和陈智捏把汗。自己带伤上阵,自然是没有人会为难自己的。
      酒敬到其中一桌,是陈初晓和陆鸿在医院的同事。玩的无非是一些小游戏,比如说撒酒的时候要怎样怎样的,碰倒了勺子筷子就要喝酒。半场下来新郎早就脸红脖子粗了,新娘也不胜酒力。两位伴郎和林书琬已经硬着头皮喝了,有位医院的大哥还不罢休,看夏奕诺的样子,酒是不能喝了,于是非要介绍医院的一个小伙子给这位伴娘认识。热情似火的大哥还要夏奕诺以茶代酒,和那位医院的小伙子喝个交杯酒。众人劝说那位大哥算了,人家姑娘家的会不好意思,当事人之一的小伙子都连连劝说不用了。明显喝大了的这位大哥,执意如此,声称不喝就不给自己面子了。这要求真是让夏奕诺头皮发麻,又不好拂了陈初晓的面子,扫大家的兴致。
      梁觉筠就坐在隔壁那桌,一直注意旁边的动向。听到夏奕诺被逼着喝交杯酒,梁觉筠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夏奕诺面前,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小宝,家里的电话,好像有急事。”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夏奕诺抓过电话就往外走。
      梁觉筠对众人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大家请继续。”
      夏奕诺拿到电话的一瞬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手机。既然如此,做戏就要做全套。一边装作打电话的样子,一边往大厅外面走,她知道梁觉筠一定会跟自己过来。拐出走廊,果然就见到梁觉筠过来了。
      “师姐!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太谢谢你了,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办!”
      “你不是一向很聪明的吗?”梁觉筠脸上波澜不惊。
      “哎呀!”夏奕诺拉着梁觉筠闪到人少的地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样跑出来,吃饱了吗?”
      “恩。你大半天都没吃点什么,还问我?”
      “我还好。”
      “还好是怎么样?”
      “那现在怎么办,回去也不好,索性就等酒席结束再说。哈,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那打个电话说一声,别让他们担心了。”
      于是夏奕诺打电话告知林书琬,自己没事家里也没事,去外面透透气再回来。林书琬叮嘱了几句,也就挂了电话。夏奕诺回到楼上的房间,换下礼服,拿了随身物品,闪出酒店。
      离开暖气的室外真是够冷,两人没有什么目标。夏奕诺眼尖,看到附近一条弄堂,拐进去,果不其然,里面是另一番天地。
      “找家店,先吃点东西。”梁觉筠说。
      “感觉像是在私奔!”夏奕诺大笑,右脸颊上的酒窝格外明显,呼出的热气白茫茫一片。
      看到这样的夏奕诺,刚才莫名有点生气的梁觉筠终于也笑了。于是在十二月的北京,两个从婚礼现场逃出来的人,在一家小店吃到了北京炸酱面,并第一次喝到了叫做豆汁儿的饮品。许多年后,你要是问豆汁儿的味道如何,夏奕诺会说,没有牛奶好喝,但只要坐在你对面的那个人秀色可餐。梁觉筠会说,不喜欢,但是某人非得要试试。
      回到酒店,婚礼也快散场。新郎毫无悬念喝醉了,被架去房间休息。陈初晓看到夏奕诺,赶紧拉住她:“晚上就要走了,这边总算是忙完了,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梁觉筠先回答:“我回房间休息,你们忙吧。”
      夏奕诺点头。
      陈初晓拉着夏奕诺到酒店的化妆间,林书琬已经在等着了。最好笑的是还在桌子上摆了些酒菜瓜果,夏奕诺一下子想到了大学时代在寝室里,四人时不时也会搞些小庆祝活动,零食饮料看电影,谈天说地聊八卦。
      夏奕诺笑嘻嘻地拉过椅子坐下,发现桌子上的笔记本正在视频,而屏幕中的人正是寝室的老二楚梦。这才算是四个人到齐了。
      楚梦先是吐槽了一下夏奕诺那断臂石膏造型,四个女人好大一台戏,夏奕诺得意忘形的时候,还会有细心的林书琬帮自己剥点坚果塞进嘴里。然后楚梦说道:“小宝,可还剩下你还没有着落啊,赶紧找一个。”
      “谢谢姐姐在大洋彼岸还惦记着我的事,哈哈哈哈。”太极宗师夏奕诺重出江湖。
      陈初晓正色道:“给我正经点啊,姐姐们那是关心你。”
      “我知道。但是,这种事情又不是自己想要就可以的。”夏奕诺也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
      林书琬轻轻拍夏奕诺的背:“你知道的,别封闭你自己。”
      “好,我心里有数。我说几句煽情的话,你们千万不要嫌弃我。就像虽然知道老大早就领证结婚,但是今天亲临现场,感受到婚礼的气氛,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嫁女儿一样”,说着夏奕诺自己都笑了,其他三人也笑了,“因为看到你幸福,也幸福着你的幸福。又有点不舍,好像我们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结婚生子,我没有想过,但是却开始被期待。我想只是没有准备好,对自己没有信心而已。”
      突然一番煽情的话,差点惹出三人的眼泪,还是楚梦开口:“小宝,要记住,莫愁前路无知己,不要为了达到别人的期许而生活,你只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
      莫愁前路无知己。总有人,和你一样,一直在等待彼此的相遇相识。
      下午收拾好东西,向半醉半醒的黄芪等人告别。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然而正是因为一次次的欢聚和别离,青春才更加的真实和完整。
      回程的飞机上,梁觉筠看夏奕诺望着窗外发呆,问:“这两天,很有感触?”
      夏奕诺没来头地蹦出一句:“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梁觉筠佯怒:“不要考验我的中文水平。”
      夏奕诺闻言立刻坐直身子,道歉:“对不起。”
      梁觉筠笑道:“逗你玩呢,没关系的。我还能懂一些。”
      夏奕诺放松下来,眼睛没有焦距地平视前方,淡淡地笑道:“毕业分开几年,感觉大家都成长了不少,也收获了各自的幸福,我由衷地替她们开心。有时候会想,好像每个人都在move on,只有我还是老样子,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倒是反而让大家担心。”
      梁觉筠坐在夏奕诺的左边,很想看看这个时候她右的脸颊是否可以看到浅浅的酒窝。而最后只是轻轻锤了一下夏奕诺的肩,说:“你很好,真的。”
      夏奕诺笑笑,没有接话,心里说:“不过还好,因为我已经找到要move on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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