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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掉包 ...

  •   一只小麻雀从棵榆树上飞落,在轩槛上停了个脚,刚对着明媚阳光筛了筛毛,一片蓝云紧跟着从屋顶飘下。
      它受惊,扑翅疾飞而逃。羽毛扇动的声音,和那蓝云落地的响动,一样悄悄静静。
      此处是镇上最好的客栈,这个独门院落内,有店内最好的客房。单幢的楼宇做了吊脚样式,矗立在林院中风格别致。
      昨天夜里,洪旭抵达泞水县,包下了整个院子,作为在此驻脚的点。今个一早,林采波和邱兴生便从乐善堡赶来,刚刚进到屋中。
      蓝衫整洁的男人随着浅浅话声摸到一格窗边,驻耳倾听些会儿便矮身坐到了窗下。这四围的走廊长且宽阔,即使伸着腿横坐也不觉窄挤。他便如此盖着薄薄日光,悠哉的听着墙角。
      单门别院的自然不需拘束,欢谈笑语夺户飞扬,每一个字音,每一尾笑语,都清清楚楚落在他的耳边。
      就听林采波道:“往日你总比我赶的急,这回却落下我几日的速度。莫非又寻到了什么好去处?别藏腋着,告于我们知,一同分个乐呗。”
      “好去处?怎么,以为我独自享乐去了?”跟着一个陌生声音说道,“嗨,我告诉你们,乐处全没有,烦恼乡啊倒是不少。”
      这人话一毕,邱兴生的嗓音即刻响起,“怎么了,堂堂洪公子也有烦恼?”
      “谁说不是呢,自从程家酒楼事后,我爹管我管的紧,整日坐牢也是。上个月,硬给我找了个老师,厉令我笃志好学,修身养性。”
      林采波哈哈大笑,“难怪这些日子少见你人影,原来埋头苦读去了。诶兴生呀,我看下届的状元郎,可就在这屋里头啦。”
      “呸,别恶心我了!”洪旭又道,“若不是我那老师近日回乡探亲,我借此为名由送他还乡,这一趟啊还指不定能不能出来呢!”
      “哦,原来你赶集走亲戚,办的是这件事咯?”
      “嗨,正是了。”
      谈话声到此,忽然歇了一歇,片会儿之后,又是林采波开口,说道:“洪公子,你将程家小妞送入了游园春,这事……不会节外生枝吧?”
      听到这句,展昭靠墙的身体微微一挺,侧耳凝神听的更是仔细。但即便这样认真,习武人的警惕丝毫不殆,便在此时,察觉身周气流忽有一变,忙转首朝旁侧瞟去,恰见一片雪色的白从空中飘飘拂落。
      他精神陡然一凛,但目光掠至来人面孔时却瞬而愣住,原来这天降之人不是别个,正是日前刚刚见过的那位。只是,那天他一身鲜绿风流,而今天的白衫,为他添了分清冷。
      然展昭触着这身冷白,心口却莫名一热,想起当日,此人不愿透露姓名,脚底抹油溜了一个干净,结果不满两日,又与自己在此不期而遇,心中一时讲不清是惊是喜,竟然嗵嗵跳了两下,不自觉的扬起手向他示了个好。
      那边,白玉堂一着地即见有人,登时警心大震,也管不到此者为谁,便疾身攻上欲要拿他命息,却在看清对方后神色立变。这人,是他前日刚于茶馆内重逢,不料隔日的功夫竟又乍现于此,惊疑交夹间手中厉势不由得一收,可去势过猛已然撤不回来,眨眼近在那人心口。
      好意招呼讨好,却换来一记狠掌,这鼠家老五脾性烂比稀粥,展昭内心只来得及一下摇头,举起的手臂反推而出去接这凶险招式。其实,此刻白玉堂早卸了七分劲气,对上这一下还击反倒力不能及,微微退了半步就要撞着近旁墙壁。
      展昭唯恐惊到屋内人,管不得许多,情急之下手臂长伸一把抓住他手腕将人重重一拖,白玉堂未有设防差些跌入他怀中,与他半靠半依的才止住斜摔的险境。
      他暗暗吁气,平下神后发觉二人姿势距离甚为尴尬,心头登的一跳,乱麻麻的既感恼火,又觉难堪,还有一分道不明的隐悸,忙的用力抽动手臂意欲还上一击以解烦躁。
      哪知,窗内突然传出一串笑声,他不得不按下动作,同时缚在臂上的力量反而倍加,他被此力带着朝下倒去,挣动之间另一管臂劲缠到腰身,连拉带拖的把他定固在了地上。
      他背枕着墙,身倚着展昭,胸内气火乱冒,然苦于无法开口,只好用一双目刀飞刺对方。被刺之人收回一手指指窗户,又将他的手放回他膝上轻轻拍了两下才伸了回去。白玉堂自然知道他意思,可解不了恨也不得平静,烦恼片刻摸了几把地上落叶全朝他丢去。
      展昭也不吃恼,只捡了叶子一片一片又给他还了回去,更加了枚花瓣,在他腿上摆了个荷塘月色。白玉堂看着郁气不知怎的霎然消去一半,但仍不忘要摆完脾气,拂手全给它拨乱,然心情却大好起来。
      其时,隔墙的地板呀吱一响,似乎有人站起。接着,邱兴生的声音传来,“洪公子你看,这是你嘱咐的东西,也不知得用不得用。”
      “哦?你写好了?”
      “嘿嘿,不敢怠慢。”
      “好好,快拿来瞧瞧。”
      洪旭说着,地板又呀吱吱叫了一串,伴着几个脚步音,可辨他从屋一头,走到窗边的书桌,坐下道:“呦兴生,想不到你写了手好字呢!”
      话声安静下去,白玉堂瞥了展昭一眼,自露浓苑那日起,事事都由自己主导,样样都领先一步,未预料这回,却被他夺了个早。只尤未能确定,他的来意究竟为兴师问罪,还是调查罪案呢?
      正想着,房中的话匣又开,桌子嘭的被人一拍,随即有高声叫起,“妙呀!妙极!勇士御天女,实乃极乐天地!得我心,甚得我心!”
      邱兴生道:“到那一天,洪公子就是神武射官后羿,等那十轮天日架着龙车驶出汤谷,你便举弓而射。”
      林采波接着说:“公子百发百中,日轮射落到地上,即化作美艳女郎。她们个个腰似水蛇,领若蝤蛴,云霞羽衣包裹凝脂肌肤……”
      洪旭的人在他们话里,魂已痴痴醉去,邪淫淫的低笑,“我以神武之力,征服仙心倾许。待那时,草地、树荫、溪涧,哪处都是香床软枕……”
      三人一言接着一语,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尽数越过窗台,被窗下人偷取。
      那日,展昭见白玉堂和邱林二人交易,对于绢上所书,实为的好奇。此下,总算得知其上内容,果然如猜想中一样,是他为近敌深入而特意提笔编写的书。
      这段时日以来,为查探游园春一事,这少年人悉心毕力,独人独手刨根揪须。尚不论那仗义心怀,缜密心思,就他这一贯的偏思奇想,也叫人叹怪称趣。
      是以,耳内虽充着淫辞陋语,心内起荡的却是欣赏之情,不禁偏过头,看了那人一眼。
      白玉堂正半垂着头,静听房内动静,见自己作品顺利通关,得意的翘唇一笑。自得其乐着,感觉到边上的视线,立时转眼看去。
      展昭见他望来,弯眼微微一笑,冲着他竖起一根拇指。白玉堂一愣,本还琢磨着他笑中意思,瞧了他这动作,脸色腾然间黑下。
      他写这邪淫故事,只为谋局深探,并不觉有什么难堪。更何况食色性也,乃是人之常情,根本无伤大雅。他和展昭都是男人,更无需避什么忌讳,但这人此举,似乎在嘲笑自己作为。难道在他心中,将自己与那三人相提并论了么?
      想到此,恶火腾的烧起,也不管当下境况,朝着那根可恶手指切掌劈去。
      这脸翻的太急,展昭猝不及防,哪有功夫思考原因,立刻抬手架开招式。但白玉堂正处气头上,哪会就此罢手,掌风虎虎追逼。
      为防屋中人发现,展昭不敢全力拼击,只能见招解招,但对方一势狠过一势,掌影如厚云疾风,他脱不开也攻不得,全然受制其下。眼见这般下去,不时便要暴露,心内好是焦急。
      突然,听见洪旭道:“娘的,这茶里怎么淹了只虫?”
      跟着一个轻响,从窗中泼出一碗水来。
      白玉堂神情霎变,展昭面容微僵,一个闪电般撤招,一个得机抽手,一人一边往左右滚去。噗啪!茶水泼在地板,打湿了地板,却未能沾上任何一人的身。不过倒是将那不合时宜的战火,一下子扑灭的干干净净。
      展昭斜眼看看地面,暗暗松了口气。白玉堂伏在地上,隔空射去一眼。与此同时,房中又发出“叮当”一响,两个人瞬间屏息收神,注心于内。
      洪旭道:“你们就放宽心好了,游园春在泰州境内,有州主人镇着宅子,还有盗党强人看着门户,定透不出风,也飞不进蝇,有甚么可担心的。”
      林采波道:“这就好,我胆便疏了绑啦。如此我与兴生先回,三日后咱们再往旧处汇合。”
      “等等。”
      洪旭道:“我也要出门,整好与你们再行一段。”
      讲话间,将白绢折好,塞入一只信封,再用蜡油封住了口,拍了拍道:“明天我便使人快马送去园子,让他们准备的体妥些。”
      而后,便是门开门合之声,展白两个乘着声音齐身一跃,窜上屋顶。跟着,三人从门内走出,很快消失在院中。片刻之后,白玉堂又跳回走廊,绕开水渍翻入窗中。
      他拿起桌上信封,塞进衣服,又从怀内抽出一块丝绢,装入另一个信封之内,细细按上了蜡油,满意的笑笑,再度越出窗户。
      出来时,院内、房顶,都没了展昭影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他又站了一会儿,纵身飞上院墙,一闪也不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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