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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辞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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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上桌的时候,像往常一样,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好,梁寅安静的坐在一旁吃着,如此挑食的人,被我塞了那次之后,也吃的很乖。
他吃的很安静,慢条斯理,方向感很好的人,夹菜的筷子准头很好,哪里看得出眼睛看不见的模样。
我认真的将他望着,眼睛,鼻子,嘴巴,和记忆中的模样对比,五年的时间空格,多少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点我不熟悉的痕迹,眉眼之间依然陌生,下颚脸角已经有着属于男人的刚毅,看着,看着,我的眼角竟有些湿润。
他握着筷子的手似乎有些不稳,不过也有可能是细长的芥菜不方便夹起来,夹到一半的时候掉在了桌子上。
我擦干泪水,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芥菜放到了他的碗里,有些鼻音的说道,这里。听他有些干涩的道谢。
任我怎么魂不守舍,祈祷时间过的慢点,这一天终究是过完了,我敲了敲房门,梁寅现在已经完全住在我曾经的房间里,同住的那些年,他进来的时间屈指可数,可现在他却日日夜夜待在这里。
“梁先生,我明天可能就不能来了,我会让人介绍更好的护工过来。”我一边给躺在藤椅上的他盖上毯子,一边说道。
“好。”他简短的回答。
我楞了一下,虽然知道他并不是个太热心的性子,可也不知道竟然会如此冷淡,好歹,我也陪了他这一个月,事无巨细的照顾他,多少是有点革命友谊,看来,又是我多想了。
我张了嘴,始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拿了东西,带上门,便快步走了出去。
有些生气,却不知到底应该生谁的气。
我气呼呼的在外面逛了一圈,吹了吹冷风,这才冷静了下来。明天大概是不会出门了,便拐进超市买了些剩下的菜,这个时间,一大把一大把的开始甩卖。
当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这个破旧的小区时,整个人便警惕起来了,从过刚刚开始就一直隐隐有种被跟踪的感觉,我壮着胆子,往后看了看,除了树枝被风吹起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没有其他的影子。
才九点多,这小区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此时许多窗户处已熄了灯。整个小区显得更加昏暗。已是深秋,风吹的厉害,我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的风衣紧了紧,也加快了步子。
一起上楼梯,开门,进门,将门反锁起来,这才让紧绷的神经稍微送了下来。摸摸额头,一片湿凉,看来刚刚的冷汗真的没少流,索性将东西放好,直接进了冲凉房。
等到将所有衣服脱光,开始洗澡的时候,惊悚的发现,竟然没了热水,咬咬牙,一边龇牙咧嘴的哀嚎,一边洗了个战斗澡,深秋的凉水澡已经够人受的了。
洗完来不及穿衣服,裹着浴巾就将整个人塞进了被窝,深深的叹了口气,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本想过一会儿起来给自己做点吃的东西,可是昨天晚上睡得极其不好,这么躺着,竟就睡了过去。
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睡得极其不安稳,只隐隐觉得全身发烫,胃在痛,脑子也是迷迷糊糊的。有些嘈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皮太重,却是没有睁开的力气,等到再用力想要醒来的时候,却是连最后一点意识都消散。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被那白色晃的有些睁不开眼,静静的看着,静静的想着,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一时之间,我竟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躺在病床上,鼻间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是间单人病房,有沙发,有空调,甚至对面墙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宽屏电视。
我伸手看到右手手背上的一道大概三公分长的疤痕,那是两年前一次在野外碰到了个抢劫犯留下的伤痕,那说明我没有回到过去,衡量了半天,狠狠的掐了一下胳膊,疼得很,说明也不是在梦中。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却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眼睛却是好半天都睁不开。等到那阵晕眩过去了,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张在眼前放大的连,又是一阵惊吓,猛地向后移去,撞到了后面的墙上。
眼前的人这才直起身子,身材修长,穿着白大褂,两手插在兜中,嘴角含着一抹笑,也不说话,就这样含笑将我望着。
我一边揉着撞到的地方,一边抬头观察,只觉得眼前的人面熟极了,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用了一分钟叫出了你的名字,看你需要花多少时间来叫出我的?”面前的高大男子说道。
就那么站着,就有一股气势迎面压来。
“章子睿,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当了医生。”我会心的笑了笑,和他从高中毕业开始就再没见过,大学,再经过离开,算下来,竟已经有九年未曾相见。
“还好你记起来,要不然我肯定不帮你治病的。”说完将我依然还半坐在床上的我上下大量了一番。
我有些囧,从床上下来,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却被突然抱进了怀里,耳边是他的声音:“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有些尴尬,推开不是,不推开也不是,我僵在那里想不到对策的时候,却突然被另一股力道拉到了另一个怀里,一个我熟悉的怀抱,同时听到一阵丁玲哐啷的声音。
抬眼,正看到梁寅怒目圆睁的模样,满是警惕的看着章子睿,道:“你就是这样做医生的吗?和病人拉拉扯扯?”
而旁边是个小护士低着头蹲在地上,还有碎在地上的几瓶吊水,小护士一边道歉,一边开始捡东西,许是有些着急,一个不妨,竟被那玻璃碎片割到了手,却还不知觉的在捡东西。
章子睿声音有些冷冷的,道:“笨手笨脚的,还待在这里干什么?真不知道是怎么当上护士的。”
小护士抬起头,大眼睛中的泪水晃阿晃,就是不掉下来,站起来向我倒了歉,便到厕所旁边拿了扫把准备清扫,只是还没开始,就被脸色极臭的章子睿抓起了手,拖到了门口,章子睿还不忘回头,换了张温柔的脸,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望着他拉着挣扎的小护士出去,目瞪口呆,不知道章子睿也有这番模样,印象中他虽然冷淡,但对女孩子都是绅士至极的。
“怎么,舍不得?还是吃醋了?”梁寅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这才惊醒了我,此时还被他搂在怀里。
我低头看了看他环在我身上的手,刚刚没发现,此时才看到,不偏不倚,正好是胸上,更要命的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我更本是没有穿内衣的。
梁寅顺着我的视线下滑,猛地放开,后退了几步,我一个不稳,差点摔倒,他又伸手来扶,在我强大视线压迫下,又缩回了手。
我稍稍镇定了一下,坐在了沙发上,抬头又看到梁寅像做错事一样,脸微微红着,抬头挺胸的站在一旁,只是一对上我的眼睛,就将目光移到了一旁去。
我怒了努嘴,示意他坐下,然后开始将脑海中的疑问问出来。
“眼睛?”我极其简短的问道。
梁寅坐在我一步之遥的地方,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并着的两只腿上,看着我脸色不太好,声音有些干涩的答道:“之前真的有事,后面好了。”
“什么时候好的?不,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你来当护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是你。眼睛是在一天晚上我拉下纱布之后好的。”怕我不相信的模样,表情有些紧张。
“所以之后的撞凳子,撞墙,差点跌下楼梯都是骗我的?”
他低着头,没有回答,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紧。
印象之中梁寅要不就是冷冰冰的模样,要不就是一副傲娇样,哪里见过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我一边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感觉,一边将他紧紧望着。
“最近每天跟在我后面的那个变态是你?”
“……是”
“我来医院也是你送的?”
“……是”
“衣服也是你帮我穿的?”
“……是”
“梁寅,你要复仇吗?”
“……是”说完,又猛地抬头,道:“不是,不是,我从没有想过。”
“你敢说你从没想过?你不是说过吗?我们一家人最是讨厌,我妈妈硬生生霸占了你爸爸,我爸爸是撞死你爸爸的元凶,哦,还有我,将你绑在身边,耗费了的青春,你敢说你不想复仇。”
梁寅不敢置信的望着我,西服裤子几乎要被他捏的变形,“你都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我爸爸最后被抓是因为被你举报还是知道你从小到大对我的恨从没减少过?”我不想这样的,可还是说了出来。
梁寅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要张口,好半天才呐呐的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说到后面,却是连我都听不清楚。
我抽出手,一字一句的道:“梁寅,我知道我爸爸在那年就被判了死刑,你想要的是不是这样?一命抵一命。还是,你想让我现在把这条命也还给你?”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想看清,有些事,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压在心中,告诉自己,要遗忘,本以为真的能忘记,可谁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爸爸的确是杀害梁寅爸爸的元凶,只是没想到,妈妈也因此离去。我恨他,可却也爱他,我身体里流的是他的血,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知道他疯狂的敛财,不知道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好几次,有人将钱装在水果箱里送来,我看他很自然的收下了。
后来,我才发现以我的名字开的户口,将钱存在了瑞士银行,我知道的那天,将所有的钱提交了上去,却还是无法救他一命。
其实,死刑判决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知道,就连律师也以为我不知道,爸爸不肯见我最后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离开了,不是死在行刑台上,而是死在他自己的手下。这么多年,他苟且偷生,不过等着我长大,甚至想方设法的将梁寅留在我身旁,控制他,牵制他。
梁寅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的远比他知道的要多。爸爸做出将我们送出国的决定时,就已经决定要结束自己的性命,因为,偶然我在他的书房中发现了一封遗书,和妈妈的遗像摆在一起。
梁寅,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只是他这一举,却是让我彻底看清,我和他永远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