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sevenair

1、引子 暗潮汹涌

　　京城郑府。
　　偌大的府邸，陈设却极简单，与寻常钟鸣鼎食之家颇有些不同。但简单并非简陋，这郑府的厅堂园林，倒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处，偏是能教人觉出一片庄重肃穆来。凡到过郑府的，莫不心有此感，但转而一想主人身份，便都恍然——刑部尚书的府邸，原应如此的。
　　虽然已是秋初，可草木尚还繁茂，正是暑气还未褪尽的时候，仍有几分闷热。屋外老树上，知了叫得烦闷，不知可曾察觉到秋之将至？
　　外面几声蝉鸣，更衬出郑府正堂里那一片沉寂。正首主位在座的，年纪未长，不过三十多岁罢了，容颜生的俊美，却嫌少几分颜色，举止间自有一种气势，可见出身不凡。他手中茶盏里，茶水早尽，他未叫人再续，只不住把玩。厅堂里沉寂得久了，自然生出几分压抑来，他却似浑不在意，目光所至处，却是东首的座位。
　　坐在东首的那人，明明便是垂了头，眼观鼻，鼻观心，敛了眉目，收了神采，可目光到了他这里，却是仍让人忍不住生出惊艳来。此人正是刑部尚书之子郑允浩。允浩此时虽是主人，但崔东旭身份显赫，又比允浩年长，是以允浩便让他坐了主位，自己反在东首座位相陪。
　　崔东旭看着默然无语的郑允浩，不知怎么便恍了心思。想想自己到郑府已近两个时辰，面前这人进退得宜，言辞间不卑不亢，自己的来意却是被回绝得彻底。不是没有表示过相助之意的，只是眼前这人明明便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一个，偏偏性子却是强到了极点，竟是不肯妥协半步的。眼见又已过了大半个时辰，自己却是再拖延不得，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了几分嫉妒。
　　“朝中甫经大变，实是离不了郑大人主持刑部。” 却终是崔东旭先开了口。
　　“家父忽染重疾，确是无法再理政务。家父也知朝廷难处，可若一味逞强，却怕是反误了朝政。”

　　崔东旭沉吟半晌，方才悠悠一叹，“既如此，却是朝廷的损失了……最近听闻复社里几位才子颇有些议论时政的文章，皇上宽仁，自是不计较这些，可御史台的几位大人却是为此争执不休。允浩在刑部任职，又是复社中有名的才子，想是知道其中究竟。”
　　崔东旭状若无意的一句，却让一直波澜不惊的允浩失了分寸，甫听此言，允浩不由抬头看了崔东旭一眼，狭长的凤目里，本是温润若水的一泓中却有惊慌失措一闪而过。那分紧张本是一瞬，却全未逃过崔东旭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目的就有可能达成，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一丝悲痛。
　　允浩却早已回复常态，只说道：“既是御史台的事，旁人便不便置喙了。”
　　崔东旭知他已明己意，便也不再多言。寒暄两句便起身告辞，允浩自是将他送出府门。
　　已将是日落时分了，看着那轮斜阳，崔东旭不由微眯了眼，心中莫名一跳，却终是忍不住回头——
　　落日余晖中，那人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靖德十二年七月，轩华门兵变，惊动禁中，举朝哗然。
　　三日后大朝，上册七皇子为储，丞相死谏。
　　次日，刑部尚书郑称病，旋其子（时刑部侍郎）继任，震动士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