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夕》今昭悦明

10、第 10 章

　　那年姐姐五岁，我三岁。我那时真的是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而姐姐呢，也只是喜欢上了陈晨手上的玻璃瓶子而已。每个人都很单纯，只是，似乎过于单纯了。
　　姐姐看着那个粉色的瓶子和那小瓶子里的彩沙，眼睛发直。我只是老实地坐在花园里的台阶上，静静地舔着陈晨给我的超大型的棒棒糖。
　　这样螺旋状的棒棒糖，彩彩的很好看。我一边舔着我最喜欢的蓝色，一边舔着姐姐最喜欢的白色。我很喜欢姐姐跟陈晨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我很喜欢的人。
　　“陈晨，你把那个小瓶子送给我好不好？不然，我用这个跟你换也行！”姐姐扬起右手，轻轻晃着，手腕上红得如血般的玉镯在黄昏下显得有些刺眼，“这是我的宝贝哦，爸爸说不能弄丢了的。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陈晨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玻璃瓶，一个劲地摇头：“这是我很珍贵的东西，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这是我妈妈送给我的，里面的沙子是她和爸爸一起捡来的，不能给你。我拿别的跟你换，好不好，小飞？”
　　姐姐趁着陈晨不注意的时候，从他手中把小瓶子半偷半抢地拿了过来，我看见姐姐这么好的身手，开心地拍起手来。
　　姐姐也对陈晨吐着舌头，挑衅般地说：“陈晨，送我嘛，我拿这个跟你换啊！”陈晨气恼地跑过去，跟姐姐抢夺那个小瓶子：“洛小飞，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是这个瓶子不行。我不能把瓶子给你！”陈晨用力地从姐姐手中抢过瓶子，小心地摸着那个粉红色类似水晶的瓶子。
　　我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棒棒糖从手中掉在地上，粉身碎骨。
　　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得陈晨慌张地跑过来抱起我：“怎么了？”
　　我急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哭着指着不远处。
　　陈晨朝着我的手看过去，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花园里的井盖一直没有修好。
　　只看到姐姐右手手腕上红色如血的玉镯，在井盖旁粉碎。

　　陈晨忽然爬起来，跑到水井那里，伸下头去大喊：“小飞，小飞，你在哪里？”我却站起来，晃晃地走到大门口，嚎啕大哭。
　　等我引着几个大人走进花园的时候，我看到陈晨抱着一根不细的树枝趴在水井边上，吃力地往上拉。

　　姐姐全身又是水又是泥，让我以为那水至少能把她给活埋了，于是，我再次嚎啕大哭。我不知道我那时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害怕被爸爸妈妈责骂还是害怕失去姐姐？我只是知道，我那时很害怕，很害怕，害怕从井里捞上来的不再是我的姐姐。
　　没想到，姐姐被救上来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住陈晨，狠狠地在他肩上咬下去。
　　然后，她不出我所料地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她那时说了一句，我至今记得的话。她说：“陈晨你这个混蛋，你把我的裙子弄湿了。”
　　为什么，我会记住这句话呢。因为，我本来以为她会说类似吓死我了，我讨厌你之类的话。
　　我不知道为什么，姐姐说这句话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的我能感觉到她想要安慰陈晨的心情。

　　然后，爸爸妈妈没有因为玉镯被弄坏了而责骂我们，也没有跑到陈晨家兴师问罪。
　　他们只是把姐姐送进了医院，那时没有人想到，这次进了医院，姐姐就跟医院断不了关系了。
　　姐姐没有说陈晨的那节故事，只是愧疚地说不小心掉下去了，陈晨努力救她了，虽然没有成功，虽然让原本只是湿了裙边的她全身都湿了。
　　幸好，花园里的水井，已经干得只可以没掉姐姐的脚踝了。

　　不过，那天晚上开始，姐姐高烧不退。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之后，姐姐被诊断出心脏病。
　　“不能怪陈晨的，不能怪陈晨。”姐姐穿着宽大的白色衬衣趴在床上，看着家里白色的墙壁，喃喃地说，“会好的，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