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堪墨》浅墨觅阳

7、柒·姻缘签

　　【柒】
　　看着品茗扶着秦君墨上岸，还留在船上的杨鑫看了席弄影一眼，道：“真是越相处，越觉得小王爷是个少有的妙人。”
　　席弄影只笑不语。
　　“不过，他像那江心的芙蓉，你远观时总觉得自己仿佛用不得多少力气就能得到他，可当你真正泛着舟，却发现分不清究竟何处是江心，而周围芙蓉甚多，他又究竟在哪里？非是他刻意躲藏，只是他这样的人，连老天都不愿有什么人来亵渎的。没有人能真正得到他。”杨鑫转眼看着在岸上等他们上去的秦君墨。
　　“杨兄倒是少有的体贴。江心芙蓉，再远也总是能摘得的，哪怕把整个江面的荷花一个一个摘下。”席弄影说完，略微掀了外袍，上了岸去。
　　杨鑫看着岸上相视一笑的两人，心中突然有一丝嫉妒和慌张。
　　芙蓉摘下，便离死期不远。这样的如谪仙般的人，是不该沾染上一丝污浊的。
　　看到秦君墨看向自己，杨鑫收起了心思，笑了笑，抬高了声音道：“秦兄，接下来上香在下便不去了，刚才家仆来报，拍卖会还有不少事后事宜仍需处理，只希望杨某莫要扫了二位的兴。”
　　秦君墨回礼道：“既是有要事，杨兄便回吧。君墨还要多谢杨兄款待。”
　　“言重了言重了。那在下便告辞了，秦兄席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看着小舟载着杨鑫走远，席弄影道：“杨兄的拍卖会一直不得闲，会前会后各方事宜都不少，刚才也算是忙里偷闲了。”见秦君墨点头，席弄影笑言，“那便由在下这个半门外汉带君墨去上香请愿吧。听说庙会时请愿，尤其是求姻缘，格外准。”
　　秦君墨笑看了席弄影一眼。“那扬州的姑娘都该来寺中请愿，说不准便能求得弄影的一世相许了。”
　　席弄影闻言摸摸鼻子，笑道：“我的算得了什么。这世间谁若是求得了君墨你的姻缘，那才是真正的三世的福气。”
　　秦君墨闻言只是笑着摇摇头。
　　两人进入寺中大雄宝殿，在蒲团上跪下，看着佛祖慈眉善目，秦君墨闭眼双手合十，心中许愿后，握着竹筒求签。一支竹签掉落，砸在大殿之上，竟有些许惊心动魄。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秦君墨拾起这支下签，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席弄影也求了签，竟然也是一支下签，签上言：“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两人回去的途中因为那两支下签，各自心中都有些心事。刚走到城西的住处，秦君墨竟看到了将军府上的副管家焦急地在门口张望，看到秦君墨回来了，连忙小跑上前来禀报。
　　“小王爷，府中出了大事，大少突然身染重疾，府里上下人心惶惶的，将军让我接您回去。”
　　一听大哥病了，秦君墨蹙起了眉头，一面让品茗快去收拾行李，一面询问管家原因。
　　“大夫说是夜染风寒，再加上心虑过重所致。”
　　“心虑过重？”秦君墨闻言顿了顿，“府上可出了什么事？”
　　“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那宫中呢？”
　　副管家想了想，犹豫了一下然后道：“这……宫中的事小的也不甚清楚。噢。对了，听闻太子像是要大婚了。”
　　秦君墨闻言，似有一块大石砸得他心中“咯噔”一声，示意副管家不必再说，秦君墨转身对一旁的席弄影道：“弄影，实在抱歉，君墨怕是要失约了。”
　　席弄影表示理解地点点头，道：“这些日后都还可以再约，大哥病了却是大事。我已让小五去驿站挑几匹快马了，君墨也不必太过焦心。”
　　“多谢。”秦君墨越发觉得席弄影心细如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千言万语都只在这一声“多谢”之中。
　　“不必言谢。君墨路上还要多加小心，注意自己的身子。唉，要不在下护送君墨一路回京都？”
　　“不必麻烦了，我心中承弄影的情了，只是本就打乱了你的计划，再加上一路奔波劳累，实在不好再麻烦弄影。”看到小五签了马过来，秦君墨吩咐品茗以及管家上马后，他与席弄影道了别，便快马加鞭匆匆赶回京都。
　　席弄影看着几人骑尘而去的背影，眯了眯眼，轻抚了下左侧腰际，开口道：“真是可惜。不过，太子大婚？小五，看来得快点把江南的事宜解决了，我们也得赶回京都才是。”
　　“是。”

　　没有了去扬州时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秦君墨一路奔波自是不说。回到京都一品将军府，府上所有人都形色匆匆，忙忙碌碌的。
　　秦君然在门口等着秦君墨，见三弟回来了，便领着他走向大哥住处。
　　“大哥身子时好时坏的，爹一直守着，都快要把我们急坏了。”秦君然边走边向秦君墨说了大致情况。
　　“二哥，太子大婚一事可是真的？”
　　秦君然听到这事，脚步突然顿了下来，屏退了两旁丫鬟小厮，秦君然闭了闭眼，道：“白元徽那个小人……君悠也是个傻的，只会作践自己的身子。”
　　“二哥。”拍了拍秦君然的肩膀，秦君墨道，“我们不会放过他的。先去看看大哥吧。”
　　秦君然深吸一口气，两人继续快步走进秦君悠的住处。
　　刚一踏进内里的寝室，刚好秦君悠醒来，正在喝药，看见秦君墨回来了，等着三弟向父亲问了礼后，示意他不必再向自己行礼，道：“是大哥的不是。君墨你好好在外面玩就是了，大哥害得你一路劳累赶回来。”
　　“得了吧，你病成这副样子，君墨怕是在外面也不会安心，倒不如为父把他叫回来，白日我和君然上朝去也好有个人照应你。”秦凌巍接过秦君悠喝完的药碗，再递给一旁候着的丫鬟，心疼道。
　　“劳累父亲与两位弟弟，君悠实在过意不去……咳咳……”秦君悠内疚地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咳起来。
　　“好了好了，一家人也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你这孩子就是太知礼。”秦凌巍替秦君悠拍了拍后背。
　　“爹，天色也不早了，您在这守着大哥一整天了，快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三儿照看着呢。”秦君然这时也开口道。
　　秦君墨看着父亲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见父亲有些犹豫，他蹲下-身来，在父亲膝前撒娇道：“爹，您眼睛都红了。君墨送您回房，侍奉您歇息吧？”
　　看着小儿子，秦凌巍无奈只能妥协，他起身道：“罢罢，君悠好生歇息。君然，有事便叫我。”见两个双生子点头后，秦凌巍仍由小儿子搀着他，抵了抵小儿子的肩头笑骂道，“都把你们老子当成老骨头了是不是？”
　　“爹您年轻着呢，正是好时候，哪里老了。只是劳累了一天了，不仅大哥内疚不安，我们也心疼啊。”秦君墨在父亲面前也是撒娇撒惯了的，一点也没有外面的高贵冷艳。
　　秦君悠和秦君然看着三弟打滚撒泼把父亲带走，两人无奈地相视一笑。
　　“真是委屈三儿了，本在外面玩得好好的。”秦君悠一边咳着，一边说。
　　“行了，快把你的身子养好就行了。咱们俩当时就该我先出生的，操的都是什么心。”秦君然在床榻前坐下，开口道。
　　秦君悠笑了笑，看着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轻声道：“君然，多谢。”
　　秦君然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眼窗外。“哼，你好好把你的蠢治治就行了。”
　　“君然。”秦君悠靠在枕上，叹了口气低声道，“真累啊，十年了。”
　　秦君然闻言转头看着秦君悠，问道：“那你决定如何？我和三儿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秦君悠苦笑道：“君墨也知道？”
　　秦君然撇撇嘴，道：“那小子精着呢，再说了，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秦君悠看了眼窗外树影幢幢，沉默片刻道：“能如何啊……骗了自己十年，也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