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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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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闲从小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调皮捣蛋,因为从小时候起,所有认识他的大人对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调皮捣蛋”,所以这个词他记得特别牢。但其实小闲对自己干过的调皮捣蛋的事,能记住的最早的一件恐怕就是幼儿园那回了。
也不知道具体是几岁时候的事了,有一天小闲因为抢了别的小朋友的雪花积木,所以被阿姨关到了一片漆黑的大卧室里。小闲还记得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大胆,不哭也不闹,摸黑在一张软和的小床边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翻出些私藏的小玩意玩了起来。
就在小闲被环境感染即将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哭声,原来是又有犯错的小朋友被阿姨关进大卧室了。这个刚被关进来的小朋友听声音像是个女孩子,她抽抽噎噎的哭了很长时间,小闲都开始有点佩服她哭的能力了。等慢慢适应黑暗之后,小闲借着模糊的光线看到了那个一直站在门口哭泣的女孩子,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吓得瑟瑟发抖,小闲至今回想起来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个女孩的手上牢牢地牵着一只鸭子车的玩具。
再后来的事即便是天才如小闲也无论如何记不住了,他忘了他们俩最后是怎么被放出去的,也忘了那个女孩后来是不是还在他们班上,不过总而言之这是小闲人生中记住的第一件事情,它毫无意义,但却又意义重大。
小闲长大以后还记住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与此同时却也在忘记许许多多的事情,比如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在大学里交过的那个女朋友,但在大四分手以后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女孩脸上的一颗馋嘴痣到底是长在左边还是右边。
所幸那些忘掉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小闲现在的生活,大学毕业以后,小闲开始每天在现在供职的这个小公司上班,负责设计,但其实他最主要的工作还是把自己设计的东西推销出去。小公司是小闲大学时候的一个学长开的,主要方向是制作动画广告,本小利薄,全部员工只有五个,所以小闲一般吹牛的时候就说自己是青年设计师,被借钱的时候就说自己的跑业务的苦逼。
一次跑业务时候小闲认识了小曼,小曼是跟小闲公司有合作业务的一家药厂的宣传部干事,但其实她也同时兼任着文秘、质检、库管等一系列职务,在身兼数职的程度上比起小闲来更胜一筹。小闲第一次跟小曼打交道是在酒桌上,小闲当时兼职司机,陪学长去应酬,等大家都喝到桌子底下以后,他发现桌边笔挺坐着的除了他还有一个表情严肃的陌生女孩。本来以为终于能找着个清醒的人正常说几句话了,谁想刚凑过去就被…呃…一片狼藉,惨不堪言。
当小闲在女厕所里硬着头皮把自己和小曼身上都弄干净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这世道真是要变了啊…
从那以后,小闲就和小曼渐渐有了联系,除了业务上的正常往来,两人私下里也经常见面,关系渐渐地熟稔起来,却又说不上来究竟该定位在哪里,只是自然而然的相互陪伴而已。偌大的城市里,爱,是件奢侈品。
“老板,开两瓶纯生。”往往小曼来约小闲的时候,落座以后小曼都是以这句话做为开场白。
小曼是个不怎么活泼可爱的女孩,脾气还倔的不行,酒桌上有时候脾气一上来就要跟人拼酒,经常是小脸儿喝的煞白。但其实私下里的小饭桌上,喝上两杯冰啤却能让她那张扑克脸红红润润的挂上可人笑容。
“曼姐,今天又有什么事不开心了?”小曼只比小闲大20天,可小闲却总是用这个称呼来装嫩占便宜。
“没什么,想喝了,来,陪曼姐走一个。”
露天,橘灯,烤肉,人来车往,小闲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和这样的食物,但他却非常喜欢这样放松的状态,而对于小曼,两瓶啤酒才是此刻的主题。
吃完夜市,微醺的小曼拉着小闲说是要去一个地方听演唱会,看着陌生的笑容这么绽放在一张熟悉的脸上,小闲总是要想喝酒的小曼和不喝酒的小曼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真正地样子。
小曼拉小闲去的地方是一个街角,那有一个弹吉他卖唱的长发青年,小闲原来从这里路过的时候也曾听过他唱歌,确实不错。这天两人走近的时候刚好听到是那个男孩正在唱着的一首零点乐队的歌:
“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爱不爱我,撕掉虚伪也许我会好过…”
“你到底爱不爱我?”
小曼抬起头,却发现不是小闲在说话,于是她又环视一圈周围的人,也不像是有人跟她说话的样子,可是刚才明明听见了,奇怪,难道喝醉了,不可能啊,呃,继续听歌好了。
“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一次小曼抬头很快,但她仍只是看到小闲突出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并不确定他是刚刚说了什么还是恰巧咽了口唾沫。这次小曼没再往旁边看,而是一直盯着小闲的嘴,因为这次她确定那个声音就是小闲的。
很久很久,歌都唱完了人群也散了。如果小曼是女超人,那么小闲的脸都要被她盯出个洞来。终于,小闲转动僵硬的脖子低下头看着小曼说:
“你还真是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女孩子。”
“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小闲突然凑近了小曼的脸,呵出的略带啤酒味的呼吸都吹到了小曼的脸上,“你到底爱不爱我?”
刚刚说完这句话的嘴唇突然就印在了小曼的唇上,像是醉了一样。
小曼挣开他的吻,一副气愤的模样。小闲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一丝愧色,一丝悔色,一丝笑色:
“对不…”
“你堵着我的嘴还让我怎么说‘我爱你’,这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你要先等我说‘我爱你’,然后你再说‘我也爱你’,然后再这样。”
这一次是小曼先捉住了小闲的唇,两人像过家家一般小鸡啄米的吻着。这功夫里小闲分神想了想前因后果,原来是自己忘了,这个古怪的女孩子还是个在意文字游戏的半瓶子才女,尤其是在装了半瓶子啤酒以后。
他们在一起了很久之后,小曼还是要拉着小闲的手才能睡着,如果他们吵架了拉不到手,小曼就会做噩梦,如果小闲出差了拉不到手,小曼就会整晚的写小说。有一天晚上要睡了,小曼心满意足的拉着小闲的手说:
“小时候我记得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个大黑屋子里,我牵着个玩具鸭子,害怕浑身僵硬发颤,我哭的好像是全世界都不要我了。后来我妈告诉我说那是第一天送我去幼儿园的事,哭了一整天人都快哭脱水了,于是就只送了那一天便再没送了,等到第二年才又送了个离家近的幼儿园。
我不记得自己是犯了什么错被关进去的,只是从记忆的一开始就在那,后来也不记得是怎么离开的,所以后来只要我想起这段记忆就害怕的只想哭,怕黑的毛病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小闲这时候已经半只脚踏进梦乡,他已经习惯了小曼这样的风格,他迷迷糊糊的翻身把小曼搂进怀里,在她耳边含含糊糊的说:
“没关系,那时候我也在那个屋子里,那时候我不就陪着你呢嘛,虽然没有现在这么近,也没有拉着你的手,但是我一直都在那呢,从一开始就在那,别怕了,乖…”
小曼这时候也困了,脑筋有点转不过来小闲究竟在说些什么。那天晚上他俩都做了相同的一个梦,可是醒来以后他俩又都忘了。
梦里是一个漆黑一片的大屋子,小女孩没再哭泣,因为一个小男孩正拉着她的手,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在黑暗里安安静静的相伴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