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君臣》拉蒙维多

17、浴池

　　夜晚的白夜殿因为有了真龙天子坐镇，所以也显得格外辉煌。后殿的浴池中，雾气氤氲，泉臣熙趴在温暖的池边，享受着温热的汤水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自己后背上。而兰岘则坐在偌大的浴池中，闭目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偶尔还有意无意的伸出手去接池壁上的龙形雕刻中流出的水源，然后在把手里的一捧水撒到池边人的背上。
　　泉臣熙感受到兰懿的手抚摸自己后背的频率逐渐多了起来，却依然伏在那里没有动。不知怎的，只要一想到那个送进宫来的洛阳阉人，心里就感到隐隐的不安。
　　“臣熙…”
　　兰懿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答应，以为是身边人不知觉的睡着了，便轻轻推了推他。
　　“陛下？”
　　“朕还以为你睡着了呢。不要在这里睡，你累了的话，朕抱你到寝殿里…”
　　“没有。臣只是一时恍惚罢了。”
　　“哦？”兰懿听到这里挑了挑眉：“有什么事能让你如此走神，也说来给朕听听可好？”
　　“没什么要紧的事。”泉臣熙想要起身，却又被兰懿故意的按了回去,只得作罢：“只是因为太后寿宴上的琴曲，臣和端木二公子还没有商量出个眉目。”
　　“只因此事？”兰懿半信半疑的问。“不是说乐珣珞得了首不错的赋么…”
　　“陛下也是知晓的，那乐大公子的作品拿到太后那里…”
　　“那就拿一首名曲去演奏不是更好？”
　　“还不是因为陛下想要有些心意才让臣与端木公子新作一首。这做曲子哪是那么简单的事？并不是臣对曲子和词要求没有瑕疵，只因寻思着这是陛下的旨意才…”
　　“怎的？这是怨起朕的不是了？”兰懿从水中一跃而起，就仿佛是一条龙越出了水面。
　　“自是当然。”泉臣熙没有注意皇帝陛下的举动，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发着自己的牢骚。
　　“那朕是要真真的好好感谢爱卿了。”
　　泉臣熙感觉到兰懿的手在自己的后背游走，一下、一下的越来越没有了规矩，却始终只是在后背那巴掌大的地方来回抚摸。
　　“陛下别失了分寸。”泉臣熙不自然的挪了挪身体，却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又有何妨？这里不就只有咱们君臣两个人？”
　　“陛下还知晓君臣之礼！”
　　兰懿见泉臣熙虽然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身体却已经无法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反抗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略带狡黠的笑容，不禁起了调侃之心。
　　“说道君臣之礼。朕倒是想起来，小时候学作画的时候，朕临摹过那‘五伦图’。臣熙可知晓？”
　　“五伦是指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伦即五常。鸟之属三百六十，凤为之长，又飞则群鸟从，出则王政平,国有道。故以凤凰图表示君臣之道；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故用仙鹤比喻父子之道；鸳鸯，水鸟也，雌雄未尝相离，人得其一，则一思而死。故用鸳鸯表示夫妇之道；鹡鸰在原，兄弟急难。故用鹡鸰表示兄弟之道；莺其鸣矣，求其友声。故用黄莺表示朋友之道。所以凤凰、仙鹤、鸳鸯、鹡鸰和黄莺称作五伦图。臣以前的书房里还藏着那五张画儿呢。”
　　“说得好。”兰懿象征性的拍了拍巴掌。然后又一次抚摸起爱人的光滑白皙的后背：“你总是在朕面前说君臣之道，你看，你的后背又生的这么美，不如在你后背上刺上一幅凤凰图，来喻示你我二人的君臣之道，岂不是更好？”
　　“什么？！”泉臣熙听了这句话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看着兰懿眼中的半真半假，有些颤抖的向后挪了挪。
　　“怎么？凤凰图不好？难道说臣熙想要鸳鸯图不成？”兰懿笑的带着些痞气，语调也自然轻浮了许多。
　　“陛下…”泉臣熙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有料到当朝的皇帝居然有这种骇人听闻的兴趣。想到这里，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本想或许已经对眼前的这位君主动了感情，可是对方竟是这般无情无义之人，为了自己的一时喜好，丝毫不顾他人。即使是自己这般的世家子弟尚且如此，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泉臣熙的眼中不觉显现出了些许厌恶之情，而他的身体却突然被兰懿一把揽到了怀里。
　　“别怕。”兰懿温柔的抚摸着泉臣熙的后背，嘴里念叨着细碎的柔和的话语：“暴殄天物的事情，朕从来不做。伤害你的事，朕更不会做。”
　　泉臣熙倒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说道：“难道陛下对其他人就下得去手么？”
　　兰懿游走的手停顿了一下，掌心上散发着些许凉意。“朕从来都不是那种为了自己喜好不顾他人生命的人。臣熙，你要记住，朕也是从那个阴暗的角落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最知道人心是个怎样的东西。”
　　泉臣熙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兰懿这么说到底是事实还是只是想体现他的英明睿智。不过无论是真是假，泉臣熙都已经无暇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