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鬼后》月鬼鬼

4、一（4）

　　东大街上挤满了人，从清早开始，百姓就等在这里，一等就是大半天，却依然无人离去。
　　只因今天是刚继位的当今圣上出巡的日子。为了一睹天子真容，百姓们都守在这条必经之路上眼巴巴的望着。
　　当今圣上可以说是个传奇的人物。年纪轻轻就平了外忧内患，坐上这帝王之位，百姓们口口相传着关于他的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
　　据说他曾以十人之力破了一直虎视眈眈屯兵在边疆的异族势力。还传闻他略施小计就引得前朝亲王的野心败露最后更是当众伏法。当然还有很多传闻，关于他怎么得了天下的，很多很多，茶楼的说书先生都苦于段子太多不知道该讲哪个好。
　　看，这就是他们的皇上，他们的王，多么足智多谋，英勇善战。
　　等了大半天，前方终于出现了骚动。远远看去，只见众侍卫在两边开路，百十来人的队伍后面才是圣上的銮驾，周围环绕着众多美俾。而那坐在中央的八乘软轿上的男人英明神武，只是坐在那里甚至都不用说话，自有一种天子不容冒犯的气度。
　　百姓们只远远的看到就都低下了头。等到了近前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高呼三声万岁。

　　百姓的呼声引回了段芯洋的注意，紧抿的唇线这才稍稍放松，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罢了，不管过程怎样不堪，他现在都是王了不是么。全国的百姓都拥戴的王，这样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现金内外局势都已稳定，日后他只需巩固好他的政权便够了。
　　想着，段芯洋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纵使你天赋异禀，这江山还不是稳稳的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转头心情大好的冲着跪地的人群摆摆手，刚想张嘴说话，忽然瞥见有什么东西从天空中飘摇的落下。抬头去看，就见是一个白色的物什，转眼就掉到了他的脸上。
　　瞬间鼻息间满满都是浓郁的香气。却意外的不刺鼻。用过香料的都清楚，香气太浓郁的话不但会闻起来索然无味，还会刺激鼻腔。让人敬而远之。也就是所谓的过犹不及。可此刻他闻到的香味却诡异的不但浓的化不开一般，还香的沁入五脏六腑让他的心肝都随之微微颤栗。
　　段芯洋深吸一口气扯下盖在脸上的东西，发现是一块锦帕。洁白的帕子只简单的在角落绣了几朵雏菊。可是，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呢？转头四望，周围的百姓依然跪在地上，头都不曾抬起来过。再往高处看，这才看到临街酒楼二楼的围栏上坐着一个女子。
　　鲜红的裙裾随风轻扬，一双小巧的绣鞋藏在层层叠叠的裙裾里来回荡着，阔袖里钻出一只嫩白的小手正在逗弄着栏杆上晒太阳慵懒的猫咪。
　　背对着他看不清楚长相，只看到她长及腰侧的墨发简单挽了各髻，青丝随风飞舞着。
　　段芯洋摆手，示意队伍行进的慢些。对这女子的长相也越发好奇起来。
　　而就在他的车队马上要经过女子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动了一下，回过头来，笑弯了一双眉眼看着他，柔柔的叫了声‘皇兄’。
　　段芯洋一怔，呆在了原处，眼中只有女子的样子。
　　肤白若雪，墨发如瀑。一双眉眼就如天上皎皎明月，红唇娇艳欲滴。一颦一笑，顾盼生辉。雪白修长的脖颈，不及一握的纤腰，配上颜色张扬的大红袍服，鲜明的对比让她看起来更加生动，有如星辰明月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视线。
　　女子忽然动了一下，从围栏上站起，轻轻迈开步子，看样子竟然是想走过来。
　　段芯洋一惊，慌忙喝停了车队。一直处于备战状态的侍卫也很快进入状态，手握在腰间佩剑上就要拔剑出鞘。
　　噌噌的剑鸣响起，电光火石间，女子已经飘然落到他的软塌上，红裙轻摆，妖冶异常。
　　侍卫们皆愣住了。他们的剑才只出鞘一半，那女子居然已经上了软塌，这样的速度，如果生为人都不得不让人恐惧。
　　段芯洋此刻脸色有些难看。在看到女子的眸中那重瞳闪烁着异样鲜红的光芒时，心猛的跳了一下。出口的声音都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皇妹？”
　　阮玉妍歪着小脑袋勾唇笑笑，“是啊，是玉妍。皇兄怎的看到玉妍不开心呢？”
　　段芯洋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阮玉妍出现在这里还是让他有些吃惊了。不过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很快镇定下来，心里开始细细盘查想看看究竟是谁出卖了他。转念一想即便是她活着出来了，不过一介妇人又能奈他何？还不是任他揉圆捏扁？
　　身边的随侍往榻上扫了一眼，发现确实是公主，而皇上也没说什么，遂安静的退了下去。
　　段芯洋心思定下来，脸色也恢复如常，亲昵的摸了摸阮玉妍的脑袋，“玉妍怎么过来了，皇兄还想着这几日抽空去看看你呢。”
　　阮玉妍用自己的小脑袋蹭了几下他的掌心，小嘴不满的嘟起“皇兄还说呢，玉妍一个人在那黑屋子里害怕死了。好不容易挖开石头钻了出来。”说着举起自己的双手在他面前，“皇兄你看，手指都蹭破了。好疼的。”
　　她的手指一靠近，刚才那引得他心神都荡漾的香气又迎面扑来。段芯洋贪婪的深吸了口气，盯着她的手指，一字一顿的：“玉妍，你身上好香啊，是什么味道？为什么从前皇兄都没有闻过？”
　　阮玉妍嘟着小嘴收回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段芯洋就跟着她的手指也晃了起来。
　　忽的她笑了一下，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一样，伸出另一只手捉住自己的手指，在段芯洋疑惑的目光中使劲儿一掰，那白玉般的指头就变了形状，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外翻着。
　　阮玉妍眨眨眼，眉头皱了一下，再用力，那根手指才被连着皮肉一起拔了下来。手里拿着自己的一根指头，满意的笑笑。抬头看了眼脸色青白的男人，把手指又往他眼前凑了一下。“皇兄说的是这个味道么？”
　　段芯洋已经出于半呆滞状态，只能本能的往后闪躲了一下，可立即又停下了动作。没错，那断指的香味确实更家浓郁，他像被迷了心窍一样连躲闪都做不到，反而慢慢的靠了过去。甚至是此时自己面前鬼气冲天的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没有心思去想。
　　阮玉妍盯着自己血糊糊的手指不乐意的甩了甩，还没流尽的血水便变成血花星星点点的挂在两人身上脸上。
　　似是觉得上面的皮肉有些碍事，索性食指和拇指探入，抓着中间的森森白骨使劲儿一拽，那半根骨头就脱肉而出。拔出骨头后，阮玉妍邀功似得在段芯洋面前晃了几下。
　　“呐，皇兄你说的是这个么？”
　　那带着粉色肉渣的骨头在面前一晃，段芯洋就跟着了魔一样视线紧紧黏在上面，伸出双手想要去拿，结果给阮玉妍闪了开去。
　　段芯洋咽了口口水，“玉妍，这个可以给我么？”说的就好像阮玉妍手里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香囊一类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人骨。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她回话，不由得又开口许诺。“玉妍，我的好玉妍，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用的是‘我’，不是皇兄，也不是朕，是‘我’。
　　阮玉妍笑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给他，只是自顾自的把玩着那截白骨。自言自语般说道，“这个好神奇的，我也不知道原来骨头会比花儿还香。”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段芯洋，“皇兄，你还不知道吧，穹居然不等我，自己睡着了，还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害怕，就把那里烧了，然后自己跑出来了。皇兄，你没看到穹当时的样子...”似乎是陷入了什么恐怖的回忆，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穹的耳朵里...有虫子钻了出来。”
　　一旁的段芯洋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眼中迫切的盯着她手里的东西，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听她说了什么。她话音刚落就要伸手去抢夺。
　　阮玉妍笑着躲开，“皇兄怎的这般着急。不过是玉妍身上的一块骨头，皇兄如果喜欢的话，玉妍自然会双手奉上。”说完冲他眨了眨眼。
　　段芯洋一听她愿意给，当即压下心中的迫切，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就听见那头阮玉妍又说了开来。表情有那么一丝幽怨。“皇兄，你如果说想要玉妍的命的话，玉妍说不定也会给的。可是，你就那么把玉妍送到那墓穴里，玉妍可是真的伤了心呢。”
　　段芯洋一愣，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她说的自然都是事实。她既然能从里面出来又找到他这里来，若不是来寻仇的，他自己都不相信。可是，有些暗地里肮脏的东西是不能拿到明面上来的，而她居然就这么半天真的问了出来，这种事他也是真没见过，自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阮玉妍说完含嗔带怨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又笑开来，向前倾了一下身子，单手环在他脖子上，唇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开口。
　　“皇兄，你我虽不同姓，但好歹骨子里留的血是一样的。玉妍忽然好好奇，皇兄的骨头会不会也这般香甜诱人呢？”
　　她温温软软的气息拂过耳侧，段芯洋一个激灵，转眸就看见她闪烁着异彩的重瞳，这双一直被认为是妖异的眼眸怎的竟然如此美艳惑人心智...她一靠近，那香味也随着靠近，沿着七窍深入腹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