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青春》刘心绿

2、半夜，她突然来访

　　北方的夜，寒冷彻骨。

　　罗心从宿舍楼一路小跑到校门口，即使穿着厚厚的呢子外套和高领毛衣，依旧冷得直哆嗦。

　　已是深夜十二点，宿舍早就宵禁。罗心苦苦哀求了宿舍阿姨好久，阿姨才勉强相信她“有同学坐火车深夜到访得去接站”的理由。

　　跑到校门口，白如练的月光照耀着空空荡荡的长街，格外凄冷寂寞。罗心远远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的瘦弱身影，即使那人披着厚重的貂皮大衣，也单薄得像是一片随时会被寒风吹走的树叶。

　　罗心犹豫了许久，终于放缓脚步走过去。万籁俱寂中，她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喧嚣着不肯平静。

　　走到那人身边，罗心颤抖着嗓音唤了声：“妈！”

　　那人转过头看她，很深的眼眶很高的鼻梁，嘴唇虽然干裂但很饱满，面容虽然憔悴但掩不住丽质天成——这种类似混血的长相，罗心与她如出一撤。

　　郑颦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第一句话却是“我要你带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罗心的面色黯了黯，没有答话。她从口袋里掏出冷硬的银行卡，却迟迟没有递过去。

　　郑颦伸手去抢：“给我！”

　　罗心的手往后一缩：“妈，这是我最后的一点生活费了，还是爸一个半月前打给我的。现在卡里还剩两千，我给您一千五，我自己留五百，好吗？”

　　郑颦沉默不语，双眼死死盯住罗心。罗心被她盯得浑身不舒服，岔开话题道：“马路对面有自动取款机，我去取给您！”

　　她还没来得及挪步，郑颦已经破口大骂：“统统就两千块钱，你还和我分？你怎么不想想，是谁努力说服你爸让你上音乐学院的？我和你爸明明十年前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为了你，我硬是拉下脸来给你爸打电话！”

　　罗心感觉眼眶酸胀，两行热泪悄悄滑落脸颊：“妈，当年是你让我学钢琴、让我立志要考音乐学院的，这是你给我的梦想，也是为了弥补你当年的遗憾，不是吗？”

　　郑颦咬牙切齿道：“别提当年，提起当年我就生气！若不是为了嫁给你爸，我怎么会忤逆你外公外婆的意思和他私奔，放弃去美国茱莉亚深造的机会！”

　　说着，她夺过罗心手里的银行卡，扬长而去。罗心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呆呆在路灯下站了好久。

　　没想到，郑颦快要转过路角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看罗心。罗心以为郑颦回心转意了，刚涌出的暖意却被郑颦的大叫打碎：“银行卡的密码是多少？”

　　罗心呼喊着回应：“是我的生日！”

　　郑颦满意的离去。

　　回宿舍的路上，罗心一直在苦笑：她的生日，郑颦还记得她的生日吗？已经有十年，她没有庆祝过生日了。从十年前父母离婚那一刻起，她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名义上判给了父亲，父亲却夜夜和新女友厮混在一起，很少归家。

　　进了宿舍楼，总算感觉到一点温暖。然而到了宿舍门口，她又犹豫了：郑颦每隔几星期就会给她打一次电话，每次都是深夜，每次都是要钱。她总是大半夜的出去，不知道舍友们会有何种想法。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别人解释，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做些什么，为何总是半夜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