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茫茫》以禾

2、02

　　接到依依的电话的时候，顾芒芒正在包里翻着零钱。便利店的老板娘站在冰箱后面低头玩着手机，听到她说话抬头瞟了她一眼，看到她在接电话立刻又低下头。

　　“什么事？”她以为依依约她逛街，语气有些随意。但是电话那边的依依小心翼翼的语气：“芒芒，程昱他填的学校是W大。”

　　顾芒芒一刹那有些愣了神，手微抖了下，刚摸出来的两个硬币又掉进了包里。

　　老板娘抬头诧异地看着她。

　　W大……邻省的高校啊。眼睛有些酸，顾芒芒使劲眨了眨眼压下那股酸意，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啊，W大。挺不错的。”便无话可说。
　　那边依依也沉默着不说话。

　　你抛却了你梦想中的冰雪王国……呐。不过这样，正好。顿了顿，顾芒芒笑了笑，麻木地手伸进包去又摸了出来，将两个硬币递给老板娘，拿起刚买的雪糕便往外走。

　　一出商店的门一股热浪便迎面扑来，顾芒芒抬头看了看热辣辣太阳，眯了眯眼。半天才酝酿好情绪，“依依，还有什么事吗？”

　　“小芒……你知道吗？”赵依冉欲言又止，“我听说，程昱他……”

　　顾芒芒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她，“依依，别说。”努力将欲出的眼泪逼回去，“我知道。”

　　她何尝不知道。那天，她辗转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决心去向他问个清楚。在路上的时候，几度想放弃返道回去，她是一点都不想这么让自己这么卑微，可是程昱那种刻骨铭心的眼神却每每牵扯了让她转身的脚步。

　　甚至还有心底那一点小小的微弱的期冀。
　　如果万一，程昱他真的是有苦衷的呢？万一，她努力一下，他们还是有机会能和好如初的呢？

　　一面彷徨忐忑。一面祈盼期望。

　　可是，在他家门外隔着稀疏的灌木丛，她看见他搂着另一个女孩，亲昵地笑……

　　她真的，后悔死了她居然想过挽回这段感情！

　　她活该，当初他说分手，她既然说好，那就各自安好，只是可笑如她。

　　“依依，我现在在外面正要回家了。还有事吗？”顾芒芒忍住不让自己梗咽，泪水默默肆意着。
　　“没事了，小芒。”依依叹口气，“早点回家吧。对不起……”

　　顾芒芒顿了一下，却是挂掉了电话，把手机放到包里。揩去眼泪，却突然发现了左手上微微的异样。原来天气太热，刚买的雪糕开始融化了，外包装上冷气都变成了水滴，往下掉，顾芒芒手上也沾上了些，有些湿湿的。顾芒芒苦笑，拧着雪糕袋的一角无奈，在路边寻了个垃圾箱，丢掉了。

　　有些东西，不好好保存，就坏掉了。

　　顾茫茫回到家，有些疲惫，整个瘫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失神。好累。

　　一个多月了，顾芒芒心里算着。从开始的茫然无措，黯然销魂，却凭着一股自尊兀自强撑，到后来知晓事实的心寒。三年的感情，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便消化得差不多。

　　顾芒芒想起从前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她总是患得患失，总觉得他们在一起不会长久。程昱总是安慰她： “傻瓜，不要瞎想。你要相信，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她就心安了。慢慢的，他们相恋而深，她也觉得，他们是不会分手的。
　　真的分手了，她怎么能受得了。

　　可是，程昱你看，时间才能证明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我们真的没能长久。
　　你离开了我。
　　而且——

　　“分手也并没有那么可怕。”顾芒芒喃喃道。

　　有些事，你以为不能接受的，可是它发生后，该接受的仍然能接受。

　　分手后，她没有哭过一次。在家依然和平常一样，在爸妈面前乖乖女，和顾齐齐依然姐妹情色好偶尔也玩笑打闹。即使有时候想起程昱，她也能淡定将这个人PIA回脑海深处。

　　她接受得相当好。

　　顾芒芒中想着，“哐当”一声，惊醒了顾芒芒，移开手瞧过去，顾齐齐正在门口换鞋。顾齐齐也瞧过来。
　　“诶，姐。”顾齐齐说着穿着她的粉猪拖鞋走过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你前面一会。”顾芒芒坐起来给顾齐齐挪了个位置。顾齐齐坐下，瞧了瞧顾芒芒的脸色，觉得有些不太好，便狐疑到，“姐，你怎么了？”

　　嗯？顾芒芒转头看着顾齐齐假装不解，反问道，“什么怎么了？”

　　顾齐齐转着眼珠想了想，“感觉你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顾齐齐托腮，“也许我会错意了吧。最近在看《gosick》……”

　　顾芒芒“嗤”了一声，用手指戳了戳顾齐齐的额头，语重心长，“说了少看点动漫，你看看你都把三次元二次元混淆了。”

　　顾齐齐拨开姐姐的手，才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换了个话题，“姐，你给小姨的礼物选好了吗？我今天逛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合适的。”

　　高小姨这个月二十号过四十五岁的生日。他们一家到时候要去海南为小姨庆生。

　　“……你在哪里逛？”

　　“就在……额。”顾齐齐懵了，看着无话可说。顾芒芒替她说了出来，“步行街地下城的动漫星社吧。”

　　顾齐齐吐了吐舌。
　　顾芒芒摸摸妹妹的脑袋，“很高兴你没有再买个C.C.的手办回来。”
　　C.C.是顾齐齐最喜欢的动漫人物。

　　不料顾芒芒的话有些刺激到了顾齐齐，顾齐齐避开顾芒芒的手，因为微怒声音有些激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真正的原版的手办少之又少，又贵的要死，哪有那么容易买到，我买到唯一一个，还是我最喜欢的C.C.我都送给你了！”

　　顾芒芒其实只是存着调侃味道的，却没想到顾齐齐这么在意，一时有些愧疚。

　　“我错了！”……顾芒芒一把抱住了顾齐齐，将头搁到顾齐齐的肩膀上。

　　其实接到依依电话后，心情是有些不好，她是在渐渐将失恋这种事的影响减到最小，可是……也会有触动，也会难过的啊。

　　不过现在这种不好的情绪又被丢掉了。失恋又怎样，被抛弃又怎样。她还有爱她的家人。

　　“齐齐，我错了。”顾芒芒抱着自家妹纸，蹭啊蹭蹭啊蹭。

　　“唉呀，”顾齐齐摸摸鼻子，突然这样真的……她其实也没真的有多生气。“姐，你怎么这么矫情了。”

　　“哼哼~”顾芒芒松开顾齐齐，拍了拍顾齐齐的肩膀，“礼物我们一起去选。”

　　可是这个约定第二天顾芒芒就变卦了。

　　原因是，那天下午顾芒芒原本的班长李唯德突然打电话过来，说后天就是他们班主任秦老师五十岁的生日，在阳光大酒店置了酒席。李唯德希望他们班的人都能去。

　　都去么？顾芒芒低头想了一下，秦老师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带了她三年，他的五十大寿，她是很想去。
　　可是……

　　“不好意思啊，李维德。”顾芒芒很为难的语气，“我正好明天要去海南我小姨家，我小姨也生日。你代我给老师说声生日快乐吧。”
　　她决定不去。

　　因为秦老师这次的大寿，某人一定会去的。

　　虽然她好像不会在意两个人碰面，（真的不介意么？）但是她会不喜欢其他同学探究的目光吧。所以还是不去比较好吧。

　　李维德表示理解，于是彼此敷衍了几句后便友好地挂掉了电话。

　　李维德这次这么好说话……
　　顾芒芒深深呼了一口气。其实是早就笃定她不会答应的吧？

　　略不爽的呢。那种我明明在撒谎，可是全天下都知道我在撒谎可是却都装作不知道我在撒谎，然后我又清醒知道他们在装做不知道的不爽的感觉。

　　突然之间，种种的无力感一袭而来，被压制的各种那不快纷纷涌现。——最终顾芒芒决定将谎言变成事实——她要提前去海南。
　　在搞定老爸老妈隐瞒了顾齐齐之后，顾芒芒将机票改签到了明天下午。

　　第二天——现在已经是今天。顾芒芒悄悄从房门探出来，提着行李蹑手蹑脚往门口移动。轻轻开了大门，出门，关门。然后松了口气。

　　她没敢告诉顾齐齐。因为她想一个人冷静会。

　　等到顾芒芒偷偷摸摸上了的士的时候，才给顾齐齐发了条短信，用的是琢磨了一晚才编好的理由。

　　不当面对顾齐齐撒谎，顾芒芒还是相当有底气的。

　　看了看车上的时间，7:20。她是8点半的飞机，时间有点紧。
　　于是跟司机商量，“师傅，麻烦快一点，我赶飞机。”
　　司机应了一声，从后视镜瞧了眼顾芒芒，觉得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挺漂亮，看样子也乖乖巧巧的，颇合眼缘，便搭讪道，“姑娘，去亲戚家渡假啊。”
　　顾芒芒兴致低落，只是“嗯”了一声。
　　司机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句，顾芒芒一直“嗯嗯嗯”应答。
　　司机又问，“一个人啊？”
　　额……！
　　顾芒芒警觉，缓缓抬头，盯着司机的后脑勺，慢慢措辞，“我跟同学一起的，我们在机场约好了。”
　　司机看顾芒芒一脸警惕，不由被逗笑了，“姑娘，我不是坏人。”
　　……也不像好人，顾芒芒心里吐槽着。
　　不过顾芒芒还是语气诚恳说了违心话，“大叔，我觉得您像好人。”
　　司机又从后视镜瞟了她一眼，就不说话了。顾芒芒默。
　　过来一会儿，司机又忍不住了，“姑娘，好像心情不太好啊。失恋了？”
　　顾芒芒更加低头不语郁闷着。她这么明显了吗？
　　气氛于是更加不好了。司机大叔很纳闷，莫非他说错什么了？

　　于是一路沉默到了机场。

　　半小时后，顾茫茫出现在机场。机场里人不是很多，顾茫茫办完手续后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广播通知。
　　坐下后，心情慢慢放空，又慢慢沉淀，分外沉重了些，望望机场外，阳光正好，光线中隐约可见淡淡的浮沉。却是一片茫然。
　　无力地躺在靠背上，顾茫茫才开始想着这次意外的出行。微微思量后，不免有些自嘲笑起来。

　　不是第一次离开这个城市了，唯独此次，几乎是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

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