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浮萍归大海》皇甫鸢玲

7、无题

　　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时，雁寒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雁辰远天真如孩童的睡脸。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个孩子，即使沾惹了黑暗，他的笑颜，依旧纯洁如斯？为什么，他，不能和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一样，一样纯洁，一样不沾惹尘埃？
　　不可否认，他喜欢这个孩子。
　　为什么不呢？这个孩子，体内流着他和红衣的血液，却又与他和红衣是完全不同的人种。多么新奇！
　　雁寒声呆呆地就这样看着他，直到他醒来。
　　“爹爹早啊。”少年笑容灿烂，纯洁一如昨日，并未因染血而有所不同。
　　“早……”挣扎着，他道出他人生中第一次问安。
　　“今天，咱们要去哪里？”
　　“今天……咱们要去红衣楼在洛阳的分舵。出来几日，吾儿和为父的都该有些累了吧，且在此地休息数日，再作打算，如何？”雁寒声笑了，像天下所有的慈父一样，宠溺而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啊，原来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骨血啊……
　　他是我的延续，却又与我截然不同……
　　他也是红衣曾经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证明……
　　证明那名为薛红衣的美丽而又包藏祸心的女子……是存在过的……
　　而他，也确实是曾经有过感情的……
　　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曾经在他身后紧紧跟了三年，为他蹉跎了三年的青春，
　　她……说过爱他，为他生了一个孩子，然后……背叛了他……
　　他也是……曾经爱过她的……尽管，他，杀尽了薛氏一族……
　　然后，他在她生下孩子的当天，亲自下令赐她一死……
　　尽管他已成为万人痛恨的大魔头，尽管他行事何其乖张狠戾，在他年少时，在他还留有几分人性与天真时，他确实是爱过那样一个女子的……
　　只是，他爱错了人，那女子并不爱他，她爱的是万人之上、备受敬仰的感觉，所以，他没有立场去谴责她的背叛。那女子从未忠于他过，她只是为了自己的所想、所念，抛弃了一项她并没有那满在乎的事物，她何错之有？
　　薛红衣自私，她自私得让人不忍心去责怪她，因为他已经表现得很明了了，她并不打算隐藏她的自私，除了对他。
　　眼前的少年拥有一双与红衣极其相像的眼睛，漆黑而深邃，仿佛会勾人魂魄一般；可他的心，却是比所有人都来的干净。若是能早些遇见这个少年，若是他不是红衣的孩子……
　　雁寒声心中一凛，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这是他的孩子，他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与他留着一样的血液，和他是父子关系，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在脑海中勾画那孩子与自己相知相依，共偕白首的画面，然后还感到非常幸福和满足？
　　他是冷血杀手，是江湖上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可他怎么能对自己的孩儿……
　　雁寒声沉默，然后久久不能言语。
　　无话可说。
　　真的是无话可说。
　　说什么？
　　对那个愿意甘心陪他一起坠落地狱的少年说，我喜欢上你了吗？
　　这真是本年度最好笑的笑话！
　　所以，
　　他不会说，
　　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之前，
　　他都不会说。
　　雁寒声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忽而一句诗从脑海里闪过：若是早相见，若能长相依。
　　雁辰远依然笑容满面，语气谦和而恭顺，“一切但凭爹爹做主。”

作者有话说

　　惊爆：也许或者可能大概……是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