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浮》蔚雨缪

33、锦瑟年华与谁度(四)

　　与五爷又说笑了几句，才看到门口有一个人影缓缓踱步进来。走进来才看出是四爷，一脸沉思的样子。我迎上去，四爷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本想问问他怎么样，可见他没有说的欲望，就也不好意思多问什么，便张罗着老张和小怜准备开餐。
　　酒过三巡，大家吃的都很尽兴，也微微的有些醉意。五爷和斛律将军在天南海北的聊着，四爷一个人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我给小怜使了一个眼色，让她照顾好五爷，便跟着四爷出去了。
　　只见他独立于月下，背手而立，颀长的身影被月亮投射在地上，显得独立而落寞。我思索了很久也不知道要如何搭话，也不忍心打扰他，便站在他背后默默的看着他。
　　入夜，起风微微有些凉意。我穿的衣服薄，凉风一过，只觉得寒意刺骨，不禁打个了喷嚏。听到响动，四爷才猛然回头。
　　见到是我，他微微有些惊讶。回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我的肩上。
　　我欠身向他行礼，突然发现，这是第一次，我离他这么近，近的可以看清他如瓷器版完美无瑕的肌肤，突然有些心慌，急忙后退了半步。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过头，看着月亮，低声念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沫儿姑娘的诗，总是很耐人寻味。”
　　我心下一惊。这是当年，我借了苏轼的词，献给大姐的曲子。我一是惊讶于他竟然知道这诗处于我之手，那么北周王朝中，想必也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线了。二是惊异于这诗流传的范围之广，若是连他都知道，那后世万一流传起来，苏老先生的版权要怎么办。
　　还没等我回答，四爷又接着说道，声音中透着无限惆怅，“即使天各一方，好歹我们还可以看着月亮，思念亲人。然而，那么多可怜的母亲，她们却因为战争，永远的失去的子女，连望月思亲都不可能了。”
　　我知他定是因为下午的事，还在忧心。“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像四爷这样身居高位，生活不愁之人，还如此忧心百姓疾苦，实在是社稷之福。”
　　他看了我一眼，叹道，“沫儿姑娘不也是。吃穿不愁，还想着要世界因我而不同。”说至此，他又仰头看向月亮，长久的沉思，“我现在想，若是我真的能使鰥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也就此生无憾了。”
　　“四爷的理想，定是会实现的。”我道。
　　“沫儿姑娘为何如此笃定？”他不解的问道。
　　即使不能由你实现，杨坚也会最终一统天下；再后来，封建王朝会瓦解，迎来人人平等的新时代。然而这些我当然不能说，只能说道，“人总是要有希望，才能开心的活下去。即使只是自欺欺人，也还是要怀揣希望的。不知四爷有什么烦心事，若是不弃，沫儿愿意帮四爷分忧解难。”
　　四爷看着我，脸上终于有一丝缓解的神色，“难得沫儿姑娘有心。今日下午在市集遇一老妇，家中五个儿子，全都死在前线了。家中只有她和几个儿媳妇，生活无依无靠，无以为继。若是不征兵，战事告急；可若这样下去，定也是民不聊生啊，确实左右为难。我想给皇上写封奏折，改变征兵政策。每家每户至少留一名男丁，一来家里人有个依靠，二来可以延续香火，与百姓是件好事。可是当下皇上如此看中战事，怎么会同意裁军呢。”
　　这事其实不难解决，只要家里有男丁，就有主心骨，可以继续生产。我穿越过来后读的那些书卷也有很多关于治军的事情谈到过此类问题。四爷不过是一时心思都在下午遇到老妇人的悲惨情境中，一时没有想到罢了。
　　“四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孙子云，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若是家中至少有一男丁可以更好的从事生产，保证军饷供应。这样，士兵们没有后顾之忧，才可以放心打仗，战无不胜啊。”我道。
　　四爷愣了一下，他本就只想找我说说下午的烦心事罢了，没想着我能提供什么有效的解决方案，更没想到我竟能出口便引孙子兵法，说的头头是道，“原来沫儿姑娘如此聪慧，不仅有才情，还有军事头脑，不愧是孤独将军家的女儿。”
　　我苦笑，自嘲地说，“这跟将军家的女儿可没有关系。只不过前两天饿肚子，才知道吃饭是第一要务，解决吃饭的问题才有心思好好干活。”
　　听我此语，四爷不禁有心担心，紧忙问道，“我这段时间公务繁忙，都没有顾上你这漱玉阁，怎么会饿肚子？要不要我叫管家来……”
　　看着他有些紧张的神色，我又赶紧止解释道，“四爷千万别操心。”我本就是想躲过各种是非，若是四爷再出手帮我，免不了又要和王妃扯上关系，又不知道要闹出多少解释不清的事情来。“最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放心吧。”
　　四爷看我推辞，也不置可否，淡淡的笑笑。他笑起来的模样，真的比月光更幽静，比星光更灿烂，即使我对四爷并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单单看着他干净的笑容，也觉得若是此生能做什么来守护这个笑容，牺牲什么都值了。
　　只是，我知道，四爷的结局早已写好，由不得我去插足。
　　“既然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那我也要帮沫儿你提个醒。”四爷微微昂首说道。
　　我微微欠身，“沫儿洗耳恭听。”
　　他连忙扶起我，道，“现在漱玉阁生意越来越好，你做的首饰在邺城也算是很有名气的了。然而，是很多特权，本就是皇家专享的。沫儿你若给所有人都定制独一无二的手饰，有没有想过皇家的尊贵要放在哪里。万一有心人拿了这点去做文章，我和五爷都没法救你。”
　　我心下一沉，木然的点点头。我开店之前，考虑了很多，却唯独没有想到过这点！
　　虽然我现在开始慢慢接受这封建思想的体系，但现代的自由民主意识一直没有从我头脑中离开过。在我看来本就只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么严重的后果。现在想起来不禁觉得后背上凉风阵阵，还好没出岔子，要不然，蔑视皇权的罪名我还真的担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