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打劫（拐带的续）》蝴蝶悟空

3、（下）

　　这回，少年不但声音颤抖，连一颗心儿也扑通扑通跳得像要弹出胸膛。
　　本来他一直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只是因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好多天只能靠啃野菜勉强裹腹。
　　年纪大点的孩子还能好些，但像五毛六毛七毛他们，最小的刚学会走路，每日跟着啃野菜，把小肚子搞坏了，拉得个个小脸蜡黄蜡黄，瘦得脱了人样。
　　无可奈何之下，少年才带着上头的几个弟弟，出门来打劫。
　　但眼瞅着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弟弟们不用挨饿，能吃一顿饱的，半路却突然杀出个多管闲事的。看这人长得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心肠怎么就那么坏，非得挡人生路。

　　顾惜朝听不到少年的腹诽，自觉已是十分的慷慨大方。
　　[我也不是坏人，若你被我一斧头砍死，这些酒菜还是能给你的兄弟。]
　　一斧头……砍死……冷汗从少年的头上滑落。
　　就听眼前的男子寒着脸，接着说道。
　　[不过，若你怕死，现在就能认输，我还能饶你一命，但要马上滚出这里。]
　　[……]

　　少年被一惊一吓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浑然没了主意。
　　他身边的二毛三毛四毛也被震慑住，颤巍巍得拉了拉少年的衣袖。
　　[大毛哥，我们不打劫了，还是回去吧。]
　　啃野菜，拉肚子，总是强过被人砍脑袋，那得死得多凄凉啊。
　　少年也有心打退堂鼓。
　　[那……那我们……]
　　话未尽，四只小肚皮中接连打起轰天雷，咕噜咕噜叫得又响又亮。
　　少年想说的话便没再说下去——不能再让弟弟们挨饿，即便拼了自己这条命，好歹也要让弟弟们吃一顿饱饭。

　　[你……你来吧，我一定，一定躲过去给你看看！]
　　[那你可站稳了，我这斧头不长眼，要是不小心只砍断你一半的脖子，连着半个挂在身子上也不好看。]
　　[一……一半的脖子……挂……挂着……]
　　少年的小脸业已煞白，小腿肚也跟着打颤，看得其余几人很是不忍，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戚少商。
　　[戚少商，顾惜朝的个性怎么还这么恶劣？怎能这般欺负一个孩子。]
　　赫连小妖率先发难，浑然不觉自己先前也曾大声怒斥过此少年。
　　[是啊少商，你和顾惜朝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们还以为他多少会受你影响，有所改变，但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大当家夫人这样欺负一个孩子，我老八实在看不下去了。]
　　戚少商扫了一眼众人，不急不徐得喝着酒。
　　[惜朝做事有他的道理，你们都别急。老八，你要是看不下去，去找他单挑。]
　　穆鸠平一下子黑了脸——顾惜朝的神哭小斧可不是吃素的。
　　[作兄弟的不能乱了规矩，怎么说他也是大当家夫人。既然大当家的这样说了，我们还是继续看下去罢。]
　　赫连小妖横了他一眼，暗中腹诽。
　　[叛徒。]

　　风萧萧叶飘飘，无奈打劫惹来莫名杀机，少年除了自认倒霉，也唯有鼓足勇气，拼死护弟。
　　面似凝霜，无情，深邃的眼底处，却有不易被察觉的温情流动。
　　霎时，神哭小斧出，少年瞪大了双眼，依然无法看清对方的动作。
　　送命瞬间，少年紧闭双目，屹立不动，只盼那人能信守承诺，别让弟弟们挨饿。
　　小斧带着神哭鬼泣般的啸声，紧贴着少年的耳鬓擦过，扬起的鬓发被削去数缕，随风飘落在地上。
　　顾惜朝双腕一翻，神哭小斧回手。

　　[很好，我没有看错人。]
　　温润骄傲的声音中，似乎带了点赞赏的味道。
　　少年迟疑不定得睁开眼，面前玉树临风的男子一改先前的阴沉，笑得和煦可亲，如春花盛放。
　　[我……没死？]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如大梦初醒。
　　[你不杀我？！]
　　顾惜朝嗤笑一声。[我杀你做什么。]
　　然后朝少年招了招手。[你过来。]
　　少年心下犹豫，但见顾惜朝笑得很是好看，两脚便不受控制，自行走了过去。

　　顾惜朝摸了摸他的手骨、身子骨，还有腿骨，边摸边念念有词。
　　[很好，是块学武的料，脾气也合我口味。]
　　摸完四肢，顾惜朝仍意犹未尽，让少年张开嘴，看他的舌苔和牙齿。
　　穆鸠平看得希奇，忍不住张嘴问。
　　[我说大当家夫人，你以为这是在挑牲口啊？]
　　顾惜朝额头上的青筋一跳，回头冲穆鸠平阴阴一笑。
　　[别再让我听到这个称呼，否则即便有戚少商拦着，我也不能饶你！]

　　顾惜朝不再理会穆鸠平，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问他。
　　[你愿意只是今天吃饱一顿，还是今后顿顿都让自己的兄弟们能吃上饱饭？]
　　[当然是顿顿都能有饱饭吃！]
　　[那要不要做我的徒弟，有了本事不但不会饿肚子，男子汉大丈夫还能有一番大的作为。]
　　[你……？]
　　少年犹豫，虽然之前的试探让他惊心动魄，但仍不敢相信，这个长得很是秀气的男子会有何高超的本领。
　　顾惜朝见少年没有立刻、马上，欢天喜地得点头答应，心里很有些不悦。
　　难得他顾惜朝看上某个人，主动要求收为徒弟，居然还有人不情不愿。

　　顾惜朝一指正喝酒看戏的戚少商。
　　[看到那个人没有，他是连云寨的大寨主，堂堂的大土匪头子，但当年他被我一路追杀，只有逃命的份儿。]
　　[真的！？]
　　少年再看顾惜朝的眼神，转为钦佩。
　　[当然。做我顾惜朝的徒弟，肯定不能埋没你。]
　　顾惜朝开始琢磨把这少年带在身边，可以随时传授自身的武艺。
　　[可是……]
　　少年又看了眼戚少商，再次确定这人更有威严与气势。
　　[我更想做大土匪头子的徒弟！]
　　顾惜朝的面色登时一僵，得意的表情凝固在嘴角的弧度上。

　　戚少商忍住了没当场笑出来，举起手中的酒杯向少年示意。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
　　少年挺了挺胸膛。[我的大名叫做弃故。]
　　[戚顾？]
　　众人讶异，面面相觑。
　　弃故很有些得意。
　　[对，我给自个儿起的名，人生在世，要往前看，不能总留恋过去的不幸。]
　　戚少商微微一笑。
　　[挺有深意的名字。你们的爹娘呢？]
　　[我们都是孤儿，没有爹娘。]
　　其他三个孩子也跟着应道。
　　[嗯，我们都是大毛哥捡回来的，家里还有五毛六毛七毛。]

　　[这么多张嘴，要养活不容易。弃故，你愿不愿意带着兄弟们去连云寨安家？]
　　弃故的双眼中闪着亮光。
　　[我可以做你的徒弟吗？]
　　戚少商抬头看了眼正对他使劲的顾某人，闷笑道。
　　[我从来不收徒弟。]
　　[这样啊……]
　　弃故的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戚少商让他附耳过来，在弃故耳边轻声嘀咕了阵。
　　弃故回头看了下顾惜朝，短暂的思忖后，用力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走到顾惜朝跟前，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后来的某一日，顾惜朝问弃故，当时怎会回心转意，拜自己为师。
　　弃故转了转眼珠，添油加醋地把那天戚少商和他嘀咕的话转告给师傅听。
　　顾惜朝听完后不住冷笑，当晚便把戚少商赶出了厢房。
　　[戚少商，我的徒弟由我来教，不准你再插手！]
　　戚大当家隔着门板，努力解释。
　　[当时若不这样承诺，你怎能拐这么个宝贝徒弟回家。惜朝，我好歹也是功过相抵，你让我回去吧。]
　　顾惜朝[啪]得打开房门，俊脸却沉如锅底色，看得戚大当家顿感不妙。
　　果然——
　　[那所谓的师娘又是什么意思！？]
　　[师……师娘？]
　　戚少商傻眼。[我没这么说过啊。]
　　[你的意思，是弃故在撒谎？]
　　[呃，就算有说过，那也是不争的事实，你何苦这般生气。]
　　顾惜朝忽然笑了起来。
　　[我不生气，只是现在很想杀人！]
　　[哇啊！顾惜朝你冷静啊！]

　　躲在远处支棱着两只耳朵听壁角的弃故，在戚少商无奈的喊声中似有所悟。
　　[原来，最厉害的人还是师傅，八叔果真没有骗我。看来今后我要好好跟着师傅，不能再三心二意了。]
　　打着哈欠，弃故一步三晃得回去弟弟们所住的院子，准备歇息。
　　而戚大当家和顾惜朝这边，注定又是一个无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