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吴妄独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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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吴妄，父母不详，因为师傅名字叫吴求，所以他将所有收做门派下的弟子都赐名姓吴，师傅给我取名为吴妄，大概是希望我不要有太多的妄念。
我和吴极算得上是这辈里最出色的两个弟子，吴极是我师妹，唯一的师妹，她小我几岁，有一次师傅下山过后就把她带回来了。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和其他孩子不同，吴极看人的眼神总是很犀利，似乎一下子要望进你心底里去。后来才知道她是天眼异瞳，命途艰难。这孩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乖巧，刚开始上山时，她并不乐意和别人说话，总是一脸傲慢的样子，表情有些冷酷戒备。
吴极的个性虽然不够温顺，但好在聪明，学艺很快，师傅很喜欢她，即便如此她依旧不太爱说话，多半时候独来独往。后来师傅将另一个女孩玉镜带上了山，吴极和玉镜走得近一些，最后因为玉镜的牵线，吴极和我便亲近了不少。
玉镜不是我师妹，她只能算是吴家人，老爷子没有教她太多技艺，她似乎也不在乎这些。玉镜是个非常温顺的姑娘，这一点和吴极差别极大，她和吴极年岁差不多，但和吴极的兴趣却大相径庭，吴极喜动，爱折腾玄学秘术，经常会抓一两只小鬼来玩闹，玉镜偏静，喜欢做做衣裳，煮煮菜什么的。
最开始我并没有察觉到玉镜喜欢我，在我眼里，她和吴极都是师妹，平日里我和吴极干些什么，玉镜总会紧跟在后，这孩子总是喜欢笑得甜糯，一副乖巧到不行的模样，像一只可爱的雪狸。
玉镜长得极美，雪肤漆发，素丹红唇，眉眼处处都透着精致，看上去像一个雪瓷娃娃，这姑娘十分内敛，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眉顺眼，不敢与人直视，因为这个吴极还说了玉镜好多回。
玉镜喜欢我之事是吴极告诉我的，吴极总是眼神狡黠些，女孩马尾扎得很高，说起话来长条的发丝经常会在雪白的脖子上面来回扫动。
“吴妄，告诉你一个秘密，玉镜喜欢你。”吴极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十三岁还未通人事的黄毛丫头。
她见我没搭理她，有些着急的抓着我的胳膊，说话急吼吼的，“她自小就喜欢你，你别不信，玉镜可是我最喜欢的姑娘，你可不能辜负她啊。”
我不是不信，只是暂时没有半点喜悦或者烦忧，于我而言，学道才是本真，师傅说过，天感之人，一生不能结婚，更不能与女子有肌肤之亲。
彼时的我不过十七岁，对于男女之事的认知全然来源于书本，说实话，在那个时候，我没有对任何一个女性有过妄念，包括玉镜。
我不记得当时我是如何回答的吴极，总之我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玉镜另眼相看，她依旧是我的师妹，仅此而已。
后来，我年满十八周岁时，师傅说我可以下山了，他的意思是我学艺已成，无需在寄身于长安山，外面的世界更开阔，我得学以致用，可以接事干活了。
只是我没想到此次并非是我一个人下山，我还得带着另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不善道术的玉镜。
对于此事，吴极颇有微词，并非对我或者玉镜有任何不满，只是她也想一同下山，只可惜老爷子不同意，大概意思是她得成年了才能下山，吴极虽然散漫，但依旧还是听从了老爷子的话，好好呆在长安山学艺，老爷子答应过她，等她下山之时也会送她一个弟子陪着她，那个弟子便是后来的阿三。
其实要我带着玉镜一起出门，我还是有些不习惯的，毕竟从今以后便是我们二人长此相伴，两两相随总归有些不太妥当，毕竟太过亲密了。
好在玉镜颇为知晓分寸，她从不干涉我的事，也极为听从我的话，对我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干扰，逐渐的我也习惯了身边有她。
我和玉镜最开始做的都是一些小道法，家宅不宁，风水不安之类的事，一两年后我们开始接一些大案子，起初并没有多少不顺，后来做大案子的时候我也会受一些伤，每每危险之事我都不会带她，这一点她再怎么求我，我也没有答应过。
只是每次我受伤归来，这姑娘总会哭得梨花带雨，倒像是别人拿刀子割在了她身上一般，叫我有些心疼。
我一般习惯用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衣服也好，焚香也好，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玉镜逐渐接手了这些事，以至于到后来我全身上下每一处穿戴都是她亲手缝制的，她素来爱做这些精细活，我也就随她去了。
我和玉镜的关系发生实质性改变是在玉镜十七岁那年，十七岁的玉镜美得惊人绝艳，举手投足间都有倾城的风味，青眉黛眼，凝脂玉肤，眼角眉睫都是无限艳色。
说实话彼时我对美并没有太大的认知，也许是因为玉镜同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以至于我潜意识的认为，她就是她，没有美丑的概念。
玉镜因为太美，所以避免不了引发一些情感纠葛。出门在外我都对别人说玉镜是我的助理，大家总会盯着玉镜看许久，这姑娘是个怕羞的，总是拽着我的衣角不敢抬头，每每此时，我唯有将她护在身后，以免旁人窥去她半分颜色。
世上有不爱钱之人，但唯独没有不爱美之人。对于美色，世人总是趋之若鹜。有一次我和玉镜帮一个大户人家除鬼，那家人对我和玉镜倒是毕恭毕敬，只是他家儿子对玉镜竟然一下子发了痴狂，一开始只是简单地表达爱意，我发现后自然制止了此事，毕竟玉镜尚未成年，还是个孩子。
只可惜那人的穷追猛打实在厉害，玉镜再三拒绝，我也再三阻扰，因为他疯狂追求玉镜，我便弃了那门生意，带着玉镜离开了，哪知那厮竟如此执迷不悟，愣是在我和玉镜下榻的酒店里堵截了玉镜，求爱不成反想污她身体。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玉镜之美已经容易招引祸患，彼时的我除开好生教训那个狂徒之外，并不知道该如何保护玉镜，我说的保护并非是保护她不受外界伤害，而是保护她不受外界觊觎。
深思熟虑很久之后，我决定将玉镜送回长安山，一来安全，二来我也放心，长安山一众师兄弟，还有老爷子都是她的靠山，没人能欺辱了她去。如果时常跟随我走南闯北，跋山涉水，终有出祸患的一天，毕竟我没办法二十四小时照看她的周全。
只是当我将此想法告知玉镜时，她却一下子红了眼眶，本是个娇弱的花骨朵，哭得梨花带雨，声嘶力竭，似乎将她送回长安山便是推她入刑场。
我记不得当时是如何与她说那件事的，如今回忆起来只记得那猩红的片段，玉镜是个玲珑心，比任何人都敏感，这一点我当时尚未意识到。她似乎猜到了我要将她送回长安山是因为狂徒喜爱她之事，敏感的玉镜以为我是烦忧她是个累赘。
女子身子站得笔直，纤细如藤蔓的玉手一下子便掏出一个锃光瓦亮的匕首对准了自己粉嫩如清雪的面庞。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猛地朝自己脸蛋划了一刀，鲜血如柱，似粉白的雪地里开出了一朵朵蔷薇花。
该如何叙说呢，玉镜突破了我太多的认知，在我眼里，她一直都只是个静柔温婉的女子，话不多，有自己的心思，与吴极较为不同的是，她的心思藏得更深一些。
然而我总是会忘记，心思藏得深的人，对自己也够狠，她为了能留在我身边，不惜自毁容貌，虽说后来我治好了她的脸，但每每触及到女子清透如幽潭的目光时，总是会莫名的心颤。
不是害怕，不是怜惜，更像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触动，在某个时刻，她似乎已经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之后的日子里，我和玉镜一起接手了很多事，她虽不擅长术数，但每每总能将事情分析的比较透彻，久而久之，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到我以为这辈子约莫会一直这样下去。
只是后来，那么多的后来，一旦回忆便会忍不住痛哭失声的后来，硬是将玉镜从我生命中残忍的抽离出去。
吴极和老爷子一直以为，我和玉镜早早地就相恋了，事实上，我与她未曾言明过这些。甚至连个像样的亲吻都没有过，我是天感之人，毕生都不可与女子有太过亲密的接触，知道这一点的人很多，包括玉镜。
事实上玉镜的死给我的打击之所以那么大，全然是因为太猝不及防了，你能接受前一天还在为你洗手作羹汤的女子，一夜过去便碎尸万段，魂不附体吗，不，我不能接受。
那样美好的玉镜，向来说话音量都不会惊动鸟雀的玉镜，每每总是用最柔和的目光看着你的玉镜，笑得总是温暖甜糯的玉镜，她却死了，未满二十岁的她以那样惨绝人寰的方式猝然离世，她的残骸我都收不拢，甚至连好好道别都没来得及，叫我如何不恨。
老爷子说，人死不能复生，他没办法救活玉镜，就连超度她往生都做不到。吴极说，全世界的女人里，她最喜欢玉镜，要是自己是男子，必定娶了她去。
可是后来，后来的真相，那样浓墨重彩的真相，一旦挖掘出来便会难以负荷的真相，如一把刀刃，斩断了所有。我和长安山的牵连，老爷子的恩情，吴极的情谊。这些斩不断理还乱的东西，如洪水猛兽般向我扑面而来，除了被它吞噬，我别无他法。
黑崎给我还原的真相并不完整，这个我早就知道，至于老爷子和吴极为什么要连手杀害玉镜，其实不用问，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能让他们不得不靠牺牲玉镜来保全的人，除了我，世上再无二至。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吴妄独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