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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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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锗拉着行李慢吞吞的走回宿舍,虽是傍晚,依然闷热。越锗汗流浃背,此时只想就这样躺在路边算了。
因是假期里,偌大校园几乎没什么人,不复往日热闹,行李箱格格噔噔的显得特别响。
越锗今年拿到医学硕士学位后,已经回家准备工作了,只是导师有个项目要做,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当助手,一个电话便将越锗拉了来。
彼时越锗正被一家子三姑六婆逼着四处相亲见姑娘,便以师命难违,拉着行李箱屁颠屁颠的避难来了。
越锗抬手把要流进眼睛里的汗珠抹掉,就在睁眼的瞬间,眼风扫到一道白影从自己左边向后掠去,越锗疑惑的回头看去,身后空空荡荡,只有巨大的地下停车场黑洞洞的入口。
越锗是学医的,崇信科学,反对迷信,认为鬼怪之说是那些心智软弱的人,为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是以,看到那白影,越锗也只是往后看看,并没多想,继续拉着箱子往前走。
越锗没看到,也没听到的是,那白影在一栋楼楼顶落下,白影刚一站定,对面就有个四不像的“怪物”迫不及待的冲上来,口中叫到“魈,阿魈,巧克力买来了?”那白影原是一穿白色长裙的姑娘。只见她笑道“买来了,阿貘,你怎么就那么爱吃甜的。”被唤作“阿貘”的四不像跳着接过魈递来的巧克力,撕开包装盒,先拿出一块给魈,魈摇头拒绝“我爱不吃。”貘便自己吃开来了,吃得一脸满足。
阿貘含着巧克力道“今晚的目标是谁?”
一身白裙的魈噗嗤一声笑了“什么‘目标’?怎么说的跟要去抢劫一样?”又接着说道“随缘吧。”
“每次都随缘随缘!哼!”阿貘狠狠的要下一块巧克力。
魈担忧道“小心牙疼。”
“疼不疼的,随缘吧。”阿貘学着她的语气说道。
魈依然好脾气的笑了笑,也不接话。
阿貘看着她,心中直叹气,她若真的能万事随缘就好了。
学校虽然放假了,但超市依然继续营业,越锗口渴难耐,便进去拿了瓶矿泉水,对着低头认真玩手机的女营业员说“结账”,那姑娘匆匆扫了一眼矿泉水,道“三块。”
越锗掏出坐地铁找回的三张零钱,放在柜台,那姑娘随手将钱扔进钱柜,又玩起手机来,至始至终不曾抬头看越锗一眼。
越锗是医学院毕业的,忍不住提醒道“你这样长时间一个姿势不动,容易的颈椎病的。”
那姑娘终于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抬头看了越锗一眼,突然脸一红,一双眼睛猛盯着越锗的脸看,口中漫不经心说道“哦,我知道了,谢谢。”
越锗看出她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便也不多说什么,拿着水走了。
越锗坐在路边喝了一大口水,感觉火辣辣的嗓子终于好些了。
又歇了一阵,站起来继续往宿舍走。路过停尸房时,越锗看着那房前繁茂的合欢花开得正好,开始放出一簇簇的花朵,淡红色的雄蕊长长地伸出,活象一团团的丝绒,扇形的花朵在树梢微微摇动。
越锗想起初入学,他们第一次来到这停尸房时,张教授给他们讲的关于合欢花的传说。
相传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合欢树。合欢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自此,人们常以合欢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
越锗听后只觉得好笑,人死即灯灭,哪还能再化作另一种形态继续存在?
越锗拉着箱子继续走,等到了宿舍楼前,看到几栋楼上亮着灯的房间一个只手都数的过来,其余黑漆漆的一片,越锗心想难怪学校那么安静,不知怎的,又想起那道诡异的白影。
越锗来到男生宿舍楼前,提着箱子上楼,宿舍楼楼道里没有电梯,只有教师行政楼才有。当时只有17岁的越锗和一帮舍友还讽刺学校小气,放假回家后到处诋毁自己学校差。
现在越锗吭哧吭哧的提着行李箱爬楼梯,依然在心里暗骂学校抠门。
等爬到八楼打开房门,越锗连腹诽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脱力的坐到床板上喘气。
休息一阵后,越锗给导师打个电话说自己到了,又给家报了个平安。之后把宿舍卫生整理好后,又下楼吃饭,回来洗个澡后便关灯睡觉。
越锗做梦了,这不奇怪,他知道人在深度睡眠后会做梦。但问题是,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梦境里,清醒的看着自己出生,上学,去爸爸的医院里工作,连结婚对象都看得一清二楚,接着是他孩子的出生,孩子上学,长大。然后自己走向生命的终结,再清醒的参加了自己的葬礼,看着自己的照片挂在家里,贴在墓碑上,接受香火蜡烛的供奉。
送葬的亲友走后,越锗正在墓地里打量他以后的”居住”环境,看看以后的“邻居们”,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疑惑道“你···”
越锗循声回头,只见一眉目如画的白衣姑娘颦着眉看自己,脑子里又闪过傍晚校园里的白影。这姑娘,越锗心中一跳,见她微眯着杏眼看自己,脑中蹦出就是神女,妖精,山鬼等字眼。倒不是有多艳丽倾城,只是身上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虚无缥缈的东西,嗯,流行的说法,就是带着仙气儿。又转念一想,会出现在自己梦里,难不成,自己喜欢的是这个类型?
那姑娘身后又有一道声音惊诧道“你看得到我们?”
越锗这才发现这白衣姑娘身后还站了个东西,说他是“东西”是因为越锗不知该怎样定义它,说它是猪吧,它又长了条长鼻子,说它是大象吧,它那一甩一甩的尾巴又像极了牛尾巴,四肢又和老虎的一样。瞧着就是一四不像。
这是什么组合?美女与野兽?
那东西又问了一遍“你看得见?”
越锗回到“看得到啊。”难道应该看不见吗?这是他的梦境,他看得清楚是理所当然的吧。
只见那四不像皱着眉头,开口问白衣姑娘“他怎么看得见?”
那姑娘皱紧了那双好看的柳叶眉,盯着越锗看了一会儿,又环顾一下四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哪儿吗?”
越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梦里呀。”
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阿貘紧张问道”是不是咱们进来的时候哪里出错了?”
“不知道”,魈说道,“如今即入了他的梦境,也只能先收了梦再说了。”
他们入人梦境,一般是无人能看见的,现在被看到了,而且这人梦中都清醒的很,若醒来后还记得他们,那就麻烦了···
阿貘突然叫到“不会是我巧克力吃多了,法力失灵了吧?”
魈哭笑不得,说道“不是,要不然你怎么进来了?”
阿貘又甩了甩尾巴,点头道“也是。”
魈又朝依然在勘探环境,对他们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的越锗说“你的梦我收走了。”
越锗还没能明白她那句话的含义,就看到墓地四周起了雾气,不一会儿就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那一女一兽也不见的踪影。
枕边的手机突然震动惊醒了熟睡的越锗,越锗拿起手机,来电显示上标着“张教授”,导师的电话。
导师打电话过来说让他上午九点去他那儿,越锗一看表,七点四十五分,还有一个小时。越锗又躺下,想起昨晚都梦到什么了,想来想去,只记得梦中有一极美的白衣女子,还有只奇怪的四肢动物。
巨大的合欢树盖上,魈和阿貘一站一卧。
“怎么回事?”阿貘用长鼻子卷住一朵合欢花,问道。
魈低头看着手中那团透明的水气,低声道“好纯净。”那是越锗的梦。
梦,说白了,就是藏在人内心深处的欲望,念想,或是人性中隐藏的黑暗所展现出的幻像。人们往往在自己梦境里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也有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例如昔日的庄周梦蝶。越锗却头脑清醒的看着那些幻像,冷眼旁观,对着幻象中的一生毫无感觉,十足的看客。冷静的可怕。可他能看到自己和阿貘,到底,怎么回事?
以往,也有人对自己或阿貘留有印象,但都模糊不清,且看到的,不过是残影,并没有看到他们真实全貌。
他们本不属于这世间,他们的存在,就已经违反了天地法则。若是教人发现他们是异类···
魈拂开头顶落下的合欢花,想起那人的低语“衣衣,你在我眼中,确实是个异类,天地间,只此一人。”会这样说的,天地间,大抵也只有他一人了。
“算了,记得就记得吧,咱们不被他发现就行了。”魈低低叹了口气,说道。
“真的可以吗?”阿貘疑惑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魈看着树上的知了说。
“又是随缘?”
“呵~”
越锗路过停尸房时,又朝合欢花树上看了一眼,绿荫如盖,粉扇迎风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