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路之路人甲》泥萌·Y

4、第 4 章

　　肆
　　临近初夏的气温已然开始闷热，可当身体被柔软的湖水包围时，路明非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
　　月色透不过深渊黑漆的湖水，路明非往里拍打着水波探去，挤压着胸膛肺叶的难过让他心里飘闪过退缩的念头和胆怯。
　　不能，不能浮上去。自己惹的祸总该自己去收拾！
　　男孩在水里用力握了握拳，闭眼唤出了镰鼬，双手划开湖水超深处探寻。
　　水波摩擦钥匙金属的声音很容易分辨，路明非没费多少功夫就得知了钥匙的位置，可与此同时，一丝丝莫名熟悉的声音愈加清晰的回荡在他耳边。
　　“砰通”“砰通”
　　仿若心脏跳动，脆弱而缓慢。
　　这是什么？
　　这一路我下来连条鱼都听不到。
　　难不成卡塞尔还有深湖神奇生物不成？
　　路明非想着，再一股子的害怕好奇略过之后，竟只剩了恍惚怔愣，一下又一下的“扑通”，渐渐与自己的心跳声重合一度
　　谁……
　　谁在哪里……
　　你知道是谁的哥哥……寄于此身…存于此身…毁于此身…
　　凤凰涅盘，死亡乃新生。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黑发金眸，与路明非有着相似面孔的十二岁男孩坐在床上晃荡着纤细的小腿，摇头晃脑的念叨着著名诗句，咋一看去还颇有古时私塾童子的书生气。
　　只是小恶魔到底是小恶魔，再正正经经的念叨完诗句后，路鸣泽斜眼看着在电脑前考虑着的少年，嘴巴一张，毒液倾吐。
　　“哥，你还真打算在美利坚安窝啊，你看中哪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了？”
　　“……我还没有修得海子那样的心境，留下这么句话就跑去自杀。”路明非自是明白小恶魔的话里有话，淡定着回了一句，继续看房大业。
　　“啧，真没情趣，怪不得你师兄不要你。”路鸣泽不死心的继续调侃,眼睛看着自家兄弟的背影蓦的一怔，继而又回归平静。
　　路明非没有理他。
　　男孩瘪瘪嘴，终于耐不住了扑到哥哥的背上，难得似个孩子一般不满于兄弟的忽略。
　　“哥哥……”
　　“怎么了？”路明非任他勒着脖子吊在自己身上轻声应道。
　　“……你有钱买房子吗？”
　　“……奖学金。”
　　“你拿的到？！”路鸣泽挑眉撇嘴，明显的怀疑。
　　“你很闲？”被吵着闹着看不进房子信息，路明非无奈的叹了口气，决定先应付好这个弟弟。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感觉到了路明非的不耐，路鸣泽眯起了眼，嘴唇贴近了少年的耳垂，缓慢而轻悠的说着，“这把钥匙，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他？”
　　话音初起又叙叙落去，宿舍里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没有了飘渺梦幻的气氛，剩下路明非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旁的银色钥匙发呆。
　　这把小小的，用红绒绳串着的钥匙，可当真是楚子航的宝贝了。
　　还说什么不知道重要与否，明明就在乎得要死，还总是逃避着不愿承认。
　　路明非磨拭着钥匙的齿纹，皱皱眉笑里燃火。
　　他不认为卡塞尔的狮心会会长，别人口里冷漠的杀胚，真的不晓七情六欲不识人间苦乐。楚子航像个苦行僧，却没有僧人看破红尘世事的超然，他不过是，一个躲着自己的感情的傻子。
　　夏弥和耶梦加德，为什么就一定要分清两个名字的区别呢，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生命体啊……
　　再怎么学习人类习性，修得的依然是独一无二的品性，再怎么隐藏龙的血性，与生俱来的本能却时时刻刻都显露无疑。
　　先天与后天，需要去分辨成不同的存在么？
　　路明非嘴角上扬勾起讽刺的弧度，他狠狠的闭了闭眼，整个人软在椅子上思绪凌乱。他努力让自己想其他的事，比如说芬格尔昨天打了几个呼噜，比如说自己“湿身”的模样有没被狗仔拍到，比如说……昨夜湖水深处的那抹声音。

　　“扑通”“扑通”

　　心脏跳动的声音。
　　仿若是来自血缘的呼唤。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想转移注意却又陷入不妙的回忆里的大小伙子终于忍耐不住的双手齐上，把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成了高级鸟窝，然后“砰”的一声额头撞在桌上，再脖子一扭脸蛋一侧，瘫在那一动不动。
　　“……额……那个……”顶着一头四翘金发的芬格尔小媳妇似的在门边探了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开口，“废材师弟……你……脑子还健在……我消失！”
　　芬格尔一句怯怯的调侃还没说完，就被路明非吊起眼角一瞪喉咙一上扬调的“嗯”激得脚下抹油，一溜烟的就没了影。
　　他可记着昨晚那顿失口的宵夜，现在可是宁可得罪耶稣也不能得罪金主啊！
　　芬格尔在门外画了个十字架，嘴里煞有其事的念叨着“真主原谅我，阿门”。
　　“哼！”
　　极其鄙视的一哼声，少年下唇上叠呼出一大口气把刘海吹到一边，然后直起身看着电脑上的一堆房产信息决定继续正经事。
　　可屏幕一连串的英文看得路明非头疼，他心不在焉的扫了两眼，只把网页上的小广告看了进眼。

　　“Glass DIY”
　　“Everything you like.”
　　“wind chimes,cup……”

　　“Wind chimes……风铃……”深棕的眸子忽明忽暗，少年垂眼想了想，看着银色的钥匙忽然有点无奈，“真是……自找罪受……”
　　浅浅的笑着，路明非把钥匙小心的装进口袋，拿出手机记下了玻璃DIY的地址走出宿舍。

　　伍.
　　有时候，路明非回想那些“指下花开”的人做出的第一份DIY，一定都是送给至亲之人的。因为这样一份礼物，无论美丑，都会被赞叹被珍惜，收获无数感动的心才会因此做出越来越多的小东西。
　　就像现在，路明非站在这家装修温馨的小店橱窗前，着迷的看着那摆放在顶格里，烧的有些变形的一对玻璃娃娃。两张圆嘟嘟的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很丑，但很可爱。
　　这个娃娃被摆在了顶格，然后依次下来的成双成对的玻璃娃娃越来越精致。
　　路明非大概知道那两个娃娃的意义，心里涌起了温暖的感觉。
　　“Boy,”忽然，一个老迈却精神的声音响起，路明非转身，看到白了头发的老人穿着印有店名的围裙站在他身后，蓝色的眼睛带着孩子的独占欲和自豪，“I know you like it.But that·s a gift from my wife，you can·t take it away.”
　　“…I prodite that I do not take your tearsure away.”路明非稍稍惊讶过后举起双手，好笑的做出了承诺，不知怎么的心里生出些羡慕，“I just want to make a wind chimes.”
　　“啊哈，给女朋友做的？”老人很顽皮，一脸明白的戏谑，让路明非有些无奈又莫名的红了脸。
　　“呵呵，腼腆的男孩，跟我进工作室吧，你想做什么样的。”
　　老人笑着，把手背在身后缓缓走进了布帘后的小小工作室。路明非习惯的抬手揉揉后脑，眼珠子飘飘乎乎的转了几圈，才一边在心里说真不是女朋友一边走了进去。
　　工作室里很热，老人手把手教着路明非如何把玻璃烧的均匀，连着玻璃的铁棍被握在路明非手里小心的转着，神经紧绷。
　　这可算是路明非第一次，认真了性子独自动手。
　　炉子里风铃的形状已经渐显，日式的圆盖子，外面染了夏日的清新蓝色，渐变着延伸，很是漂亮。
　　圆盖子烧好后便经由老爷爷加工，银色的钥匙用白色的编绳串起，又在钥匙尖端打了小孔，把相连着的樱花系上。
　　风铃很好看。
　　可路明非在老爷爷给钥匙钻孔时心里猛的一颤，害怕着那人怪自己弄烂了他的东西。
　　“搞定，小伙子，要帮来杯茉莉吗？”零零碎碎的收了尾，老爷子悠哉悠哉的泡了茶，邀路明非一起休息。
　　空气里弥漫花茶的清香，路明非闻着暖心，笑了笑揉揉头发，坐在藤编的椅子上捧着木头茶杯，眼睛打量着店铺装饰，转了转又定格在了那对丑娃娃上。
　　“你很喜欢？”老爷子笑问。
　　“嗯……”轻轻应着，路明非把视线转回木头杯，“很可爱。”
　　“那当然，是我老伴送我的，那会我二十三岁生日，她二十岁，”老爷子自豪的抬了下巴，翘着眼前的少年一脸要听故事的表情，不由得也陷入了回忆，“她喜欢做玻璃饰品，家里能摆的地方啊，都是她的作品。”
　　“那个娃娃是她的第一个作品，是不是挺丑的，可这是她专门去学着做来送给我的呢，就这么个丑娃娃，我连我女儿都不给碰呢~”
　　“那娃娃……不是一对的么？”
　　“……另一个娃娃，是我补上去的……”仿佛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老爷子笑的有些无奈又沧桑，“她也不知是不是一早就想到了，临走前让我要让每个娃娃都成对…不做完就不许去找她………”
　　“……抱歉……”
　　“噗，没什么可抱歉的，她生下丫头就去世了，当时若不是这些娃娃，我也许真没办法过下去。”
　　“……她很爱你……”沉默了一会，路明非忽的抬起头，看着老人深渊的蓝眼睛，“你也很爱她。”
　　“废话。”老爷子怔了怔，笑着故作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你能教我做吗？做这些娃娃，”路明非抿抿唇，眼里带了请求，“我一有空就来做，做好了……可以存在你这吗？”
　　“……”
　　老爷子有些吃惊，一时间不知做什么答复好。
　　这故事他给很多询问娃娃含义的人讲过，但唯独这个少年，提出了这个请求。
　　“Why?”老爷子淡淡的问道，不知是否因为曾失去了至亲至爱之人，他直觉少年的用意何在。
　　“……Maybe,they could become his reason for liv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