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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烟尘双 ...
庆历四年秋,江之北,夜。皎月熠熠,晚霜轻降。
夜风仿似一双灵巧温柔的手,浩淼无垠的芦苇荡在夜风轻拂下开出层层浪花,雪白松散,柔婉凄迷。苇丛间,一只小破船悠悠而止。破船之上有今秋最美的月光,今朝最美的男子。
景尘双独自躺在破船上,翘起的二郎腿在袍子下左晃晃右晃晃。他将胳膊枕在脑袋下面,宽大的衣袖自袖口轻松滑到下面,露出了淡蜜色结实有力的小臂。左臂上,有一道淡淡伤痕。
星辰为床,月辉做被。飘起的苇花扬在半空或飘在水上,天地之间茫茫一片雪白,茫茫一片没有冰冻三尺也令人屏息的洁白。景尘双咬住一根短短的苇杆,耐心厮磨,眼角间皆是满心欢喜的笑意。
他坐直身子,右手摸了摸心口,小心翼翼取出一张画像细细观摩起来。良久,他修长手指擦过纸上唯一的三个字。指间轻碾,碎屑扬散若尘烟。
这个人,这个名字。在弄清楚那些恩怨以前,他是舍不得忘掉的。
当了许多年的杀手,只有这一桩生意叫他有点迫不及待。
杜尘烟。
江之南,月光如水,星罗棋布。
翠竹林里,纤腰女子手执长剑漫舞在竹林之巅。剑尖轻点,有竹叶飞出凌厉如淬毒暗器。她舞得漫不经心,足尖轻点飞身而起,在空中飞旋潇洒灵动一只彩蝶,轻盈飘渺若一缕轻烟。
一只飞箭箭风凌厉,自幽处直冲她面门而来。她长剑一挑,羽箭打落,一封漆着火漆的信落在她月白的手心。看过信,她稳稳的身子一颤,险些从竹巅跌下。
清冷面庞上难得生出一丝恼意,她气愤地将信和剑一并扔了出去。长剑将信纸定在了竹竿上,景尘双一张英俊小脸顷刻支离破碎,破碎支离。
杜尘烟拔了剑,若一缕轻烟消失在夜风中。
江安城一年一度的烟花节,与中秋佳节在同一天。是夜,湘江南北的人们将挤满江岸,观赏彼岸持续一刻钟的绚丽烟火。除了烟火之外,还有景深居娇娘一枝独秀。
景深居不是花楼,它是独立于花楼之外的清雅场所。女子习舞弄乐抚情吟唱的高雅之处。此处的女子清高傲娇,绝非轻易可以亵渎。
今年烟花节献舞的女子名曰杜若,是景深居里当之无愧的隐世娇花。起先的安排是如何也轮不到这位杜若姑娘抛头露面,既然杜若姑娘毛遂自荐开口,也无人再敢多言。
湘江北岸是空旷之地,南岸一片沙丘为前景,白墙黑瓦一处别苑是中景,别苑后碧海翠竹林乃背景。到时烟花将在沙丘上点燃,烟花燃尽时杜若姑娘乘船上岸,一枝独秀,曼舞惊华。
暮色渐深,街市上的欢声笑语陆续移到了湘江北岸。今夜的月亮圆得放肆,大若车盖。越来越多的人汇集在了北岸,他们奋力往前挤着,为了后面美娇娘一枝独秀的时候能有一个不漏细节的角度。买酒的王四被杀猪屠户刘五踩了脚,“你奶奶的!狗眼怎么长的,踩着你爷爷脚了!”刚到嘴边,看清是虎背熊腰的刘五一口气生生憋了回去。
没钱又贪恋美色的一般男子只能在人群中瞎挤,有钱人家的公子虽也是贪恋美色,俗趣能在人家的月船画舫风流纸扇间摇身变成雅趣。杜若姑娘要献舞的消息是三日前临时决定的,自某快嘴将消息透出后,江安城平日里无人问津的破船竟也能呈洛阳纸贵之势供不应求。年轻的船夫们于是想到了一个发财之道,未来生意惨淡的时候,就凑钱请景深居的姑娘来跳一支舞。
距离放烟花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将船租出去的年轻船夫们聚在北岸的一棵沙柳下喝黄酒,油纸上还剩最后一把花生米,被一向贪吃的老刘一把夺了个干净。
老刘心满意足地吞下花生米,抹了把油油的嘴唇道:“听说景深居的姑娘有的是钱,咱们前面说的凑钱请人家来跳舞,怕是行不通!”
王虎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道:“本来就是行不通的烂主意,咱们那点钱够给娃娃买条裤子遮遮屁股就行了。”
“你们怎么看?”
“我觉得虎哥说得在理,老实人不想那不该想的。”
“老四也这么觉得?”
“嗯,俺也这么觉得。”
“景小子呢?景小子?你听见兄弟们说什么没?”
景尘双掂量着手里的粗陶酒碗,里面的黄酒一半被他晃掉,一半被他悄悄地吐掉。他挠了挠下巴,人皮面具令他觉得粗糙不适。他傻傻抬起脸,说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这个跳舞的姑娘怎么还不来嘛!”
“这傻小子!酒都不会喝还想姑娘呢!”
“连景小子都开始想姑娘了!”
“景小子,那姑娘可不是咱肖想得起的!”老刘话罢,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景尘双的肩膀,将他快见底的酒碗夺了过去。夺过去,舔完最后一点酒。
“哎,我去方便!”景尘双撑着身子站起来,拍拍屁股,往林子深处走去。
“由他去!等他回来就该放烟花了!”
这景小子是十几日前老刘撑船时候在河滩上救的,十七八岁模样,腿上有一道被河水冲得雪白皮肉外翻的伤口。问他怎么落水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好在这小子水性好,伤好了之后一直跟着老刘撑船。一直安安分分,老实巴交的。
景尘双哼着小曲儿往林子里去,感觉已经消失在老刘视线里,悠闲脚步忽然飘了起来,一飘数丈。一棵大树旁,一个船夫模样的男子正在方便,才穿好裤子转身,只觉脖子一痛眼前大颗大颗金星直冒,昏了。
一股鲜红的血液从男子后脑勺汩汩淌出,景尘双像头次作案的坏蛋低声尖叫着丢掉了手里木棒,伸手去脱男子的衣服。一边脱一边抱怨:“还以为用木头棒子杀伤力会小一点,怎么还是流血了?下次还是用剑的好,木棒太扎手了!”
湘江南岸。
烟花节在一声号响下正式拉开了帷幕,墨色的夜幕下须臾万千烟花竞相绽放。有深秋的金菊,初夏浅荷,万千姿态是平日里见不到的华丽奇特。烟花节历时多年,是许多烟花商贩商展的绝好平台,每年被客人相中的烟花将进入富人府邸,甚至京城皇宫。
北岸的人群已经在第一声号响沸腾起来,大人们高声赞叹,小孩子则是叫得奶声奶气,骑在自己老爹脖子上赏着最美的景儿,还不忘将老爹的脑袋当成大鼓,非敲即打。
烟花笑意里,月亮被人们暂时淡忘。就像景小子被老刘王虎等人暂时淡忘一样。湘江东,一只画船如一首及其应景的小令飘进了大千繁华里。船头撑船的年轻男子斗笠遮面,挺拔如松的身子半弓腰做着一个请的姿势。
烟花易冷,繁华三千抵不过冷夜星辉。方才绮丽多彩叫人移不开眼的烟花只剩下淡淡轻烟在江风中将散未散,将歇未歇。
女子白衣胜雪,青丝如墨,迈着莲步轻飘飘孑身上岸。清瘦窈窕的身姿隔着湘江一水更加纤瘦窈窕,犹是那纤纤细腰,不胜一握,生生堪折。
她青丝未绾,只是将简单在头顶挽了个美人髻,由一朵白梨花模样的珠花装饰。大片青丝泻在身后,慵懒随意,隐隐风流。
事实证明,隔一条江水跳舞是明智的选择。虽然还没有看到姑娘的美颜,江北岸上的男子已经屏息呆滞,目不能移。更有甚者衣服被旁边人拿去擦口水也浑自不知。
送姑娘来的小画船停在南岸边上。船夫侧身在岸边拔了根甜草,盘腿坐在船头闲闲嚼了起来。
他是身份低贱的船夫,却能在最好的月色下,最近的距离里看天下第一冷血女杀手杜尘烟温柔婉转地跳一支舞。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杜若姑娘走到中央停住脚步,人们都以为姑娘这是要跳了。纷纷屏息住嘴。杜尘烟冷笑,飞身落在了别苑高高的屋顶。
轻功还是那么好?景尘双一双眼从众地看向屋顶上的杜尘烟,此刻她已经转过身来。巴掌大的小脸上一抹红唇娇而不艳,螺子黛画过的长眉是一首清丽多情的长诗。
这样倾城的杜尘烟,唇上的艳丽是胭脂不是人血,眉间是长情不是无情。她好像看到了景尘双与众不同的探寻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
起舞弄清影。
杜尘烟踮起脚尖在浓黑如墨的屋顶上跳起一只灿若月华的舞来。旖旎的月光里馥郁香甜的是江北桂子的馨香。她轻轻抬起手遮住半张脸,莲步轻迈,婉转如一只翩然欲飞的仙鹤。蓦然回首,倾世之颜只叫人惊为天人。
她漂亮明亮的眼睛犀利如同鹰眼,若无其事将湘江北岸那些神态迥异的男子一一看过,最后盯睛在了一个低笑饮酒的公子身上。
景尘双继续嚼着自己的甜草,夜风悠悠甜草香,佳人无处话凄凉。他在她浅淡无味的眸光里看到了熟悉的阴冷,是一只猎鹰见到猎物时才有的凶狠。
好不容易做一回不染血的良家女子,怎么献舞的功夫还带着任务。景尘双有些怜香惜玉,顺着杜尘烟眸光看去。那个低笑饮酒的公子确有几分风流姿色,他再一细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这个公子举手投足间似乎有他景尘双的影子。
难道她的任务是他?
一舞终了。杜姑娘施施然歉了歉身,如一只飞燕飘在空地上。北岸众男子或呆若木鸡或赞不绝口,回过神的小生叫嚷着“再跳一支!”。带着老婆的成年男子想看不敢言,只能露出会心笑容。
喧闹间,杜尘烟已经走到船边。景尘双扔了甜草站起身来,头上的斗笠被压下了一寸,整张脸隐没在阴影里。
“姑娘坐稳了。”长镐在水中狠狠向后一撑,小画船在如画的江面上行进。船夫的声音沧桑中带点沙哑,杜尘烟秀眉微蹙,并没有说话。
江岸繁华被留在身后,杜尘烟的小画船在视野中越来越小。两岸是硕茂金灿的桂子树,馥郁香甜的花香仿似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袭来。他们像两个无知的凡人无意闯进了世外桃源。
江岸人群如鱼贯而出早早散了个尽。老刘喝得烂醉被老四和王虎两个一样很醉的人勉强架着离开,完全忘记了没有回来的景小子。
走在最后的十几个男子慢慢聚到一起,一个冷脸头领低声言语了几句后,男子们齐齐向着杜尘烟画船消失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景尘双一味撑船,根本不看里面的杜尘烟一眼。桂子树越来越多,香气熏得杜尘烟有些头晕。她先前一直盯着景尘双的背影疑惑,不知不觉间船已驶出老远。而且不是回城的方向。
她怒色难掩,袖中短剑滑入手心。一个箭步上前,剑尖堪堪抵住景尘双的窄腰。明明没有喝酒的口中说出的话却有三分醉意:“说,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
景尘双后背一僵,慌张辩解:“姑娘在说什么?派小人来的自然是景深居的丽娘。姑娘快把这刀剑拿开,别,别伤着小人啊!”
杜尘烟眸光微冷,清冷脸上更是笑意讥诮:“不说是么?非要姑奶奶挑画你这张假脸才肯说?!”
景尘双冷笑深知不是面具太差而是这女人功力太深。同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一张面具自然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冷厉无情。
“姑娘想挑花景尘双的脸,也得看看是不是有这个本事?”
景尘双摘了面具,轻轻将斗笠往上挑了一些。清俊惑人的面庞淡淡蜜色诱人,他若无其事地擦着背后短剑转过身来。在杜尘烟又气又恼,又惊又恨的表情里重申自己的身份。
指间轻挑,短剑被他打到了水里。
杜尘烟来不及出招,早就发软的两腿再也承受不住任何重量。软绵绵地向景尘双宽阔胸怀里倒去。
小样,跟爷斗!
景尘双任她在自己伟岸的肩头靠了一会儿,将软絮一样的杜尘烟放进了船舱里,维持着艰难的半坐姿势。杜尘烟凤眸深冷,即使此刻受制于人也丝毫不肯服软示弱,厉声问道:“景尘双!你这混蛋给我下了什么药?”
景尘双叉着手闲立在两步开外,笑意悠然:“没什么,只是将未央公子给你用过的东西,再用一遍罢了。”
杜尘烟小脸一沉,一颗心沉入了海底。
“不必紧张,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想来这次你断断不会再要我帮忙,自己就能解了这情毒。我一直在为三年前帮你解毒而后悔,若知你解了毒后会恩将仇报我也不会牺牲自己。来吧,杜姑娘,让我看看一个人是怎么解情毒的?嗯?”
杜尘烟死咬着下唇,丹唇红紫。她感觉体内并没有情毒发作时候该有的燥热,她知道这毒并不是情毒。是景尘双这死小子是故意在激怒她。可是三年前的耻辱如回潮般重回脑海,扯得她一颗心生疼。
往事重提是种折磨,尤其是这种耻辱的往事。
她爱景尘双,从一起出师就爱得不离不弃。只是她的爱如夏夜晚风,清爽是清爽却从不被那人珍重。
那日她接了个单生意,要杀掉忠亲王府第一幕僚未央。未央老谋深算,宅子固若金汤,硬闯必然无果。因知他深爱美姬,杜尘烟斗胆走了下策。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杜尘烟被未央下了无色无味的烈性情毒。这种毒,除了男女交合能解开。剩下的只有一死。
当杜尘烟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这难堪的耻辱时,未央心口里探出一只细长的利剑。上面淌的是想占她身子的,混蛋的血。
这剑她认识的,是景尘双的剑。
她不想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挣扎着要逃走,被景尘双捉回来点了穴位。
景尘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几乎要发狂的样子,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剩下的事情,不言而喻。
景尘双不想杜尘烟死掉,于是牺牲自己帮她解了情毒。哪知这女人恩将仇报,用发簪划破了他的小臂。
今日是那日后,二人第一次重逢。
景尘双给杜尘烟解情毒的时候,杜尘烟想了很多事情。她觉得这个男人根本不爱她,他肯帮她解情毒不过是将她当作了平日花楼里陪他风花雪月的姑娘。她又觉得自己受了他这样的“恩惠”,两个人真的一点在一起的可能也没有了。
从那以后她变得冷血无情,杀人冷厉名声渐渐鹊起,不久便盖过了同门景尘双。并以湘江为界誓不过江北。于是江湖上有了江南江北两大冷血杀手,江之南的杜尘烟,江之北的景尘双。
今朝重逢,与其说是缘分,不如称为阴谋。
景尘双无话,默默将船靠到了岸边。他探进船舱里,伸手将绵软无力的杜尘烟抱出来,往竹林深处走去。
这个女人太像自己,他从来都觉得她是镜子里另一个自己,一娉一笑都像。
所以,不能杀。
相问相杀
这片翠竹林就是那夜杜尘烟练剑的林子,地处江之南。即便是要个结果,景尘双也没破了她的规矩,不过江北的规矩。
有句话叫,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是为睿智。
杜姑娘中的毒确实不是什么厉害的情毒,不过是一种叫人暂时失去力气绵若无骨的十花散。明早鸡鸣破晓,毒自然就解开了。
他将杜尘烟扔在地上,弃如敝履,仿佛丢开了一件相当厌恶的物事。杜尘烟趴在地上,手向着不远处的一根竹子颤微微抓去,她终于如愿抓住了竹子,却根本没有力气往前前进一寸。
什么东西打湿了眼眶,杜尘烟一抹红唇流淌了起来,那是她咬破下唇而流出的血。血在下,泪在上。好叫她方才凌乱的心智有一点清醒。
在船上的时候,景尘双藏在粗布麻衣下如松柏挺直的身子,宽肩窄腰秀挺到让她理智三年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正是这一瞬的空白让她失了提防,松了警惕。过分馥郁的桂花馨香里是淡到令人难以察觉的十花散。
此时她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发现了其中端倪。但即便她没有中十花散,难道还当真亲手杀了景尘双么?
如此也好,这样景混蛋就可以自己逃掉了,置于这单生意失了手……都是后话了。
往事余山色,流年是水声。
少年时候他浪荡不羁,对她的心意欣然笑纳而不动声色。岁月将他仅剩的记忆裁剪得琐碎,她的脸是碎的,声音是沙哑的。
三年以后,他仍是浪荡不羁,却在尘世的摸爬滚打中多了几分风流,几分潇洒。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他常常在芦苇世界的小舟上想,湘江之南的杜尘烟是否有一刻像他思念她这般惦念他?
她的脸是碎的,声音是沙哑的。
她尖叫着放手,她说她再也不会过江北。
她没有婉转承欢,亦不曾感恩戴德。解毒后,她重获自由的第一件事情,是拔下发间的簪子划开了他的小臂。
也许他是有恩于她。也与他的恩情于她实在是种伤害。
星河若白练,为乌云所遮,不现真容。天地间霎时一片苍茫,骤起烈烈风。竹林里落叶四起,仿佛破茧而出的新蝶几近放肆得飞舞。林风怪笑,竹竿狂摇。不远处匆匆而来的脚步声被巧妙地隐没。
景尘双拂开了额前的乱发,一双水眸里甚是怜惜与不舍。
他说:“别怕。”
她说:“滚开!”
景尘双一步上前,蹲在她面前嬉笑:“你此番可是来取我性命的?”
杜尘烟惊了惊。
半晌她笑得狂妄狰狞,对着景尘双漂亮的脸一字一顿道:“你装个什么?你不也是来杀我么?!”
景尘双眸光凉寒。
他伸手抚平她紧锁的眉头,眼眶不知不觉间竟泛起了红,眉头蹙起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琐。
“你不要这样笑。实在太难看了。”
杜尘烟狠狠挖了景尘双一眼。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今夜不杀你。你愿不愿意提醒我天寒添衣,天热避暑,不要蹬被子,不要喝太多酒……不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杜尘烟忍不了景尘双婆婆妈妈终于一句打住了他。
“我想说,你愿不愿意过江北?”
你愿不愿意为我过江北?愿不愿意为我素手添香?愿不愿意为我酿一坛好酒?
愿不愿意,原谅我?
“主子。他们就在前面!杜尘烟和景尘双就在前面!”
听似纷乱实则井然有序的脚步声如鼓点般越来越近,狂风大作也再掩不住这群人发自内心的狂喜。景尘双伸手卡住杜尘烟的脖子,眸中是无法言说的无奈同悲凉。
“我还在想怎么如此轻易便能将你这第一冷血女杀手掳走?原来你早就和官府的人串通好了!设了圈套只为我来?”
杜尘烟一张小脸酱紫,两行清泪冰凉。
“杜尘烟,你还想说什么?你想说你不知道官府的人为何会来吗?还是想说我误会了你?”
那句话在她喉咙里进退两难,她知道景尘双是真的动怒了。
“杜尘烟,我终是小看了你。”
“若活得过今夜,杜尘烟愿意过江北。”在景尘双松开手的那一刻,杜尘烟终于说了出来。她声音依旧沙哑,脸却是完满无缺。
爱是漫天的星河静静流淌,如梦披上了,霓裳。
“尘烟,记住你说的话。”
景尘双背过身去,星辉为他手里的长剑镀上一层银华。他薄唇紧抿,眼眶像是被四月春风吹过,温润潮湿。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满当当。
半晌,他转过身去,二话不说一手劈上了杜尘烟的脖颈。拖了半棵枝繁叶茂断竹盖在了她身上。
官府以一敌十的暗黑杀手已经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十二人各守一处,四面八方皆是死角。十二把剑同时出鞘,十二道寒光直直逼来。
景尘双的胜算,只有四成。
他突然明白,这其实是官府设下的圈套,所图的便是一举将他和杜尘烟歼灭。
她的脸是碎的,声音是沙哑的。
她说,若活得过今夜,杜尘烟愿意过江北。
她定是活得过今夜,可他呢?
还以为以后不用过一个人的生活了呢……
糟糕,忘记告诉这女人,棺材一定要上好的松木。他平日最难忍受粗糙的东西,死了也不能坏了规矩。
至于杜尘烟究竟过不过江北,已不是他将来一具死尸管得了的事情了。只怕是他死了,杜尘烟便可以无所顾虑堂而皇之地占了他的江北。从此各种快活逍遥。
一夜杀戮。
杜尘烟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压着竹叶。她将竹叶拨开,入眼的是十二具黑衣死尸,他们身上流出的血汇作涓涓溪流蜿蜒,红流上躺着翠绿竹叶。星星点点锥刺着她的心房。
“景尘双!”
杜尘烟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爬去,她翻过黑衣人的身子,有扯下他遮脸的黑布发现是一张陌生的脸,心中有种不可名状的欢喜。
她挪向第二个人,第三个,第四个,第八个,第十一个,第十二个。
景混蛋没死!景混蛋还活着!
“景尘双!”
“景混蛋!!!”
“景尘双!”
杜尘烟扶着竹竿往外走,十花散药效还没有全退。杜尘烟两条腿有点发麻。而她像个村妇寻夫一般边走边喊,希望景混蛋能识相点儿,快些滚出来。
一段距离后,杜尘烟发现了一大滩血迹。
有种不好的感觉在她心底叫嚣。
杜尘烟完全顾不得麻痹的双腿,推开竹竿开始奔跑。
她的腿居然可以跑了!
有的事情就是这样。看似毫无可能,偏偏就是发生了。
或许,是杜尘烟感动了上天。或许,是上天被杜尘烟感动了。
杜尘烟发现一堆鸡毛。
她从鸡毛旁边轻快地路过。
一段距离后。
景尘双盘腿坐在一片空地上,面前支起一堆火。他嚼着根甜草,哼着小曲儿,手里的木棍上是一只烤得焦黑的鸡。
“景混蛋!!!”
景尘双挥舞烤鸡,日光破晓照着他英俊爽朗的脸庞,宛若新生。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短篇到此就完结了。
第二次在晋江写东西了,虽然都是公共文敲下第一个字时候的心情,一直不曾改变。
希望能在大家的点拨下进步,写出点像模像样的东西来。
谢谢来踩我文的各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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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烟尘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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