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穆青延

19、四面楚歌

　　虎威镖局总镖头受伤昏迷的消息终究是传扬出去了，河南道中几个总被虎威压一头的镖局便开始盘算着重新划分地盘。几日来虎威镖局分部都有受到其他镖局的恶意攻击，客人也被抢了不少。

　　吴远威处理镖局内人事时手段强硬，虽然引起下人和镖师的恐慌与不满，却也找出了些端倪。在库房、厨房、花房俱找出了其他镖局安插的眼线，甚至有些镖师已经存了异心不愿再留在虎威。可是一番审问下，没有一人与吴耀武中毒之事有关，可以说是白忙一场。

　　叶琰借口取药到药房去了一回，却发现负责药房的下人并不精通岐黄之术，不过是勉强认识些药材罢了。再到花园查看时，那几株菊花也不见了。不知是巧合还是对方察觉什么，把所有的痕迹都抹灭了。

　　杨柳听叶琰说起此事，着急道：“这什么都让对方抢了先手，我们连人家是谁都还不知道，这怎么查？”叶琰无奈摇头，顿了下道：“也许不一定要知道对方是谁，若是能找到解救之法，救回前辈一命也是幸事。”

　　他话音一落院门就进了一个小厮，远远就朝叶琰行礼，“夫人听闻叶小公子想要艾草，药房却没了，特命小的给小公子送些过来。”

　　叶琰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小厮，身形斯文脚步略有虚浮，声音也不甚洪亮，与杨柳无甚区别，但手上污泥积累应是花匠。叶琰起身向他走去，看他手挎的篮中有青翠的艾草，不由道：“劳烦夫人记挂。这艾草入秋以后也是极少有这样成色的，兄弟真是巧匠。”

　　杨柳接过竹篮，那小厮腼腆一笑，“小公子过誉了，这个时节的草木确实不佳，小公子若要以此入药须斟酌用量，艾叶再青翠药效也远远不如春夏的强。”

　　叶琰一愣，“这位兄弟还懂岐黄之术？”小厮连连摇头，“小的不过是侍弄花草的匠人，草木之性自然省得一二。若小公子没什么事了，小的告退。”

　　叶琰点头，“多谢。”

　　待那人离开，叶琰才拿起一株艾草细细端详，这艾草确实是新鲜采来的，气味也无异样。那小厮的模样看着实诚，但叶琰却心生疑虑。在他说话时，明显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可偏偏这人要等他说完了才进院子。对方以为自己没有武功无法察觉吗？

　　“杨柳，把艾叶磨了吧。”杨柳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应了一声便去忙活。

　　吴远威早早就将慕容瑾几人请到书房商讨应对其他镖局蚕食地盘的对策，发现慕容瑾身边不是叶琰不由问了句：“小叶公子呢？”慕容瑾道：“他奔波了几日，今天身子不爽，便不让他来了。”吴远威点点头，转而想到自己收到的消息，立时怒不可遏，“今日我收到各地分局的消息，几个镖局如今联起手来对付我们虎威。各地分局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竟有十名镖师受了伤。我爹爹的病，肯定与他们脱不开关系！”

　　慕容瑾拿起他面前的书信，确认了一遍，“总镖头卧床不起的消息传扬出去势必会引起河南道镖局的动荡，消息能封住十多日已是极限。”吴远威听了心中也明白，在虎威镖局群龙无首之时，其他镖局若是无所作为才蹊跷。

　　慕容瑾看他这样，笑道：“远威也莫急，到底是谁暗害总镖头，我已有了眉目。”吴远威惊道：“是谁！”劳羽回他，“大哥在赶来镖局的路上受过歹人的埋伏，那些歹人虽都没了命，但已查出是七家寨的人。”

　　“七家寨？！”吴远威有些惊讶，七家寨是有七个异姓土匪头子联合起来组建的，在河南道上作乱多年，但是与几个镖局暗中也是有协定的，双方互不干涉各自都能太平，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到要对付虎威镖局？

　　秦钊此时突然冷哼一声，“没想到这慕容山庄的眼皮底下还有一个匪寨，差点把庄主给杀了。”劳羽闻言转身便拔剑，“秦大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挑衅，今日我若再忍让只怕是让外人都以为慕容山庄软弱可欺！”说罢便提剑向秦钊刺去。

　　秦钊没想到这劳羽竟然说打就打，一下踉跄着后退几步多开剑锋。

　　吴远威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这怎么就打起来了！“劳羽！秦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说着就要冲上去劝和，结果被身边的慕容瑾一把拉住了，他惊讶地看向慕容瑾，只见慕容瑾微不可见地摇头。这……他连忙转头看向已经斗得火热的两人，这是怎么回事？

　　劳羽突然发难手中又有利剑，秦钊一时间处于下风，所幸劳羽并非要与他拼命，十多招下来两人渐渐打成平手。劳羽心中不忿，趁秦钊下盘露出破绽时利剑直指秦钊下盘，势要他摔个狗吃史。

　　就在劳羽以为得手时，一支毛笔直直撞向剑柄，力道极大几乎震得他握不住宝剑，他这一停顿，秦钊连忙捏拳向他打去。劳羽连忙侧身躲闪，秦钊的拳头堪堪停在他的面前。两人都没想到这个时候慕容瑾突然出手，秦钊的手腕被慕容瑾握住，两人不动声色地对峙着，但两人的较量也只有彼此才知道。

　　片刻后，慕容瑾笑着松开了秦钊，“小弟鲁莽冲撞了秦大夫，还请秦大夫莫要与他计较。”秦钊狠狠甩手，暴怒离开书房。

　　“这……”吴远威为难地看着两人，转身便去追秦钊。慕容瑾也不拦，待吴远威也出了门才对劳羽说：“没事儿吧？”

　　劳羽不甘地收回宝剑，“大哥你为什么要拦我！如若不然，今日我定要他丢尽颜面。”慕容瑾拍拍他的肩膀，“你今日仗着兵器赢了，日后传扬出去，别人可要说我们慕容山庄仗势欺人了。”

　　劳羽冷哼一声，“即便他也带上兵器，也未必能赢我！”慕容瑾笑笑不语。

　　午膳后，慕容瑾拉着叶琰上榻，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要与叶琰一起歇晌。叶琰趴在他的胸口，奇怪地问了句：“总镖头撑不过几日了，你怎还这般悠闲？”

　　慕容瑾卷起叶琰的长发在手里把玩，“如今着急也没有用，等对方露出马脚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今日有个花匠来送艾叶。”叶琰说罢，慕容瑾便知道事有蹊跷，“是下毒之人？”叶琰道：“看不出来，只是个不懂武功的小厮，倒是颇懂些药理。我想还是派人盯着他为好。”

　　慕容瑾点头，“琰儿，如果是你，你能在这几天制解药吗？”叶琰道：“自然是可以的，这毒不算难解。不过我也说过，总镖头的情况，我只能保他性命，要恢复往日的功力是不可能的。”

　　慕容瑾暗叹一声，“如今能保住他的性命已经足够。”他低头看向叶琰，却发现叶琰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他心中一颤，不由吻了吻叶琰的额头，“这几日便要辛苦你了。”叶琰抱住他的肩膀，道：“这算不得辛苦。”何况是为了你。

　　吴远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劝抚秦钊，才劝得他冷静下来不去找慕容山庄的麻烦，但秦钊仍然说出了刻薄的话：“也就你这不知世事的少年人会这般信任那样的伪君子，我与你说什么都没用！烦得很，我出门吃酒去，你别跟来！”

　　吴远威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无奈地叹气。他还从不知道秦钊会对慕容山庄有这样的偏见，早知就不请他来帮忙了，如今闹得两方都不愉快，何必呢？

　　待吴远威回到书房，劳羽依然坐在当中，他连忙过去问道：“劳羽，你没事儿吧？”劳羽摇头，慕容瑾早早回去了，让他与吴远威商量善后事宜，他只能留下。“那个秦大夫还伤不到我，这样来历不明的江湖野人你也莫要推心置腹，保不齐他就是对方派来的细作。来的这几日，他干的哪件事是对虎威有利的，你别被人骗了。”

　　吴远威闻言脸色也不好看，“劳羽你也别说了，今天这事儿不是秦大哥一人的错。”

　　劳羽拍案而起，“你这是什么话！你知不知道昨日他横冲直闯地跑到客院来，咄咄逼人地挑衅，今日又是如此！我慕容山庄在江湖上立足百余年，还从未受过这样的质疑。你知不知道，若不是大哥这几日暗中部署，派慕容山庄门人到各地给你们支援，你伤的岂止这十几个镖师！”

　　吴远威一时无言，他没想到慕容瑾竟然在背后做了这些，他还以为那日慕容瑾对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想插手虎威镖局的意思……“我……我竟不知。劳羽，是我愚钝，还请你莫要见怪，我这就去给慕容庄主请罪。”

　　劳羽一把拉住这个愣头青，“你别去，大哥跟……他俩有事，你别去搅和。”吴远威愣了下，想到叶琰不在，也明白劳羽的意思，“呃，是我鲁莽了。至于各地镖局的损失，我已经请了几个得力的老镖师过去主持整顿，你看还有何需要布置的？”

　　劳羽沉默片刻，“你先告诉我，秦钊人在何处？”吴远威问道：“秦大哥出门去了，怎么了？”劳羽点头，“没事儿，如果他在，我就再找他光明正大地打一场！让他再不敢轻视慕容山庄！既然他不在，那我便等他回来！”

　　吴远威这回是真的无言以对了，“劳羽，你怎的比我还鲁莽？秦大哥只是误会了慕容庄主，等我把误会解释清楚，他必不会如此。”劳羽冷哼一声，“你这几天可解释得少了，此人就是行迹可疑还目中无人，只有你会把他当成朋友。”这话一说，吴远威也是真的有些难堪了，他一张口却又被劳羽给堵住了，“你别说了，我跟他这仇是结下了。日后江湖相逢，我必不手软。”

　　吴远威这被夹在中间的人，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劳羽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回头，“大哥说让你今天就歇息下吧，左右幕后主使已经知道了，不日总镖头就能有救了。”

　　听到自己父亲有救了，吴远威再为难难堪的心情都被抛到脑后，多日来被担忧与惶恐折磨的心竟就这样落了地，“劳羽，请一定要代我向慕容庄主道谢！”劳羽拍拍他肩膀，“等事成之后，你可得自己好好地谢谢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