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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钗头凤17 ...

  •   一行人在代郡休息数日,便再次出发。一路上楚离担心上谷公主没吃过苦,处处照拂。竟然时不时还是有人来刺杀,都被公输定挡住了。这才见识到公输定的厉害之处,不仅□□了得,木车更是脚程极快,不过月余就已经到达泰州境内。

      楚离兴致颇高,“过了泰州就到荆州啦!”

      四人下马寻客栈休息。珠儿照例读书习字,公输定宝贝他的木车,一脸哀怨地望着楚离。楚离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索性拉了拓跋迪出去,“公主,我们去逛街吧,看看东泰州可有什么新鲜东西。”

      公输定一直守在木车旁,哀怨的目光追随着楚离,直到楚离逃似的拉着拓跋迪快步消失在他视线里。

      泰州已经临近南朝,民风民俗与魏朝国都平城差异甚大。这里的百姓不好勇斗狠,多半习儒学,民风温和。连街上两边叫卖的商贩或者店家都显得柔和多了。

      这会儿正是立春不久,嫩蕊新发,薄雪化开,丝丝冷冽里透着生机,让人神清气爽。

      两人在市肆闲逛,楚离正瞅见一个挑货郎在卖鱼,便道,“这节气也能捉到鱼啊。”上前看了看,“龙困浅滩,鱼游浅水,莫不是凶兆?”

      上谷公主看她一眼,“什么?”

      “啊?”楚离回神,不好意思地一笑,“我乱说的。咱们这一路不都是大凶吗,还有什么吉凶可言。”说着却不由得摸了摸胸前,“我师姐倒是信这个,还挺擅长。”

      拓跋迪眼神扫到楚离脖子里一根乌绳,看楚离摸胸前,想必胸前有什么吊坠。

      楚离觉察到拓跋迪的目光,忽然觉得心口贴着吊坠的地方有些发烫,她拿出来看看却并无异常。

      见那坠子形似心脏,颜色鲜红,质地润泽通体光亮。,上谷公主眯了眯眼睛,“这是?”

      “噢,红心菩提。”楚离低头看了看,“怎么突然发烫呢,真是奇怪。”她嘀咕着,“难道感觉错了?”

      “怎么?”

      “没事。”楚离玩笑似的说,“突然感觉有些奇怪,兴许这里还有杀手呢。”

      拓跋迪横她一眼,“可是让你歇一会儿了。”

      “咱们还是回去吧。”楚离拉着拓跋迪往回走,“换条宽敞的路走,那里还有一座天塔呢。”

      泰州的天塔有九层,不过据楚离所知,人们只到过第三层,再往上是什么就无人知晓了。说着话远远就望见了矗立着的天塔,在泰州可谓独树一帜,“看!在那儿!”

      二人刚要转弯向天塔方向去,忽然四面传来破空声,竟是弓箭。

      楚离抽了嘴角,“不是吧,还来?”

      上谷公主也黑了脸,“国师,你还真是乌鸦嘴。”

      只是这次的弓箭手似乎非比寻常,上谷公主保护着楚离闪过弓箭,飞速前奔寻找遮蔽物。然而此地极为空旷,除了百米外的天塔外再无建筑。二人无处可躲。楚离拿远程的弓箭毫无办法。纵使她身手矫健,然而赤手空拳,很快就被乱箭逼得手足无措。拓跋迪见状,连忙将她挡在身后,手持一支捡起的利箭狼狈阻挡。

      “公主,别管我了,你先冲出去!”楚离额上都是冷汗,没想到此次如此凶险,“不然只怕我们俩都难逃一死。”说着一闪身,又躲过一箭。

      然而躲得了前面躲不了后面,更何况是四面八方的乱箭,楚离艰难地躲避着,却听得“噗嗤”一声,定睛一看,拓跋迪腹部中了一箭。

      “公主!”楚离大惊。拓跋迪捂着腹部大声道,“楚离,你快去找救兵!”

      楚离不管,一步上前挡住拓跋迪,“别说话了,一起走!”

      “小心!”拓跋迪却忽然将她往怀里带,抱住她侧身闪避。

      原来楚离后心正飞来一支箭。然而,说时迟那时快,那箭支在抵达楚离肩头时却忽然断落了下去。

      原来是被一枚石子打落。

      楚离瞠目结舌,这又是谁在救她?说也奇怪,这支羽箭被打落后,四面八方的箭支好像突然之间消失了。

      四周静的可怕。

      倘若不是地上乱七八糟地横着些箭支,几乎让人以为这里从来没有发生什么凶险的事情。

      只是拓跋迪腹部的伤口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们,刚刚确实是在阎王殿前走了一遭。

      二人心有余悸,连忙起身,楚离扶着拓跋迪急忙离开这里。却没有看见天塔第三层上,有一个女子长身玉立,注视着二人离开视线才悄悄松了口气。

      楚离心急火燎,索性拦腰抱起了上谷公主疾奔起来。

      这场景何其相似,就如同当初在平城上谷公主几次救她一样。第一次,便装的上谷公主助她救珠儿;第二次,上谷公主救她出牢狱,洗脱谋害天师寇谦之的罪名;第三次,上谷公主在崇文街从乱箭之中救出了她。而今,又为了护她而受重伤。

      楚离一颗心滚滚烫烫,抱紧了上谷公主,恨不得飞奔起来。

      当初她被列为谋害国师的一等嫌疑犯,上谷公主奉命抓她。她带着珠儿还没走出平城,就被上谷公主拦住了。上谷公主脸色阴沉,顺手搂住她腰肢抱上马来。两人一路疾驰,楚离看她在路上横冲直撞,心里非常不舒服,“公主,小心别撞到人!”拓跋迪根本不理,只一径驱马。楚离反抗无效,只得放开了嗓子大喊,“大家让开,快让开!”

      到达公主府时,楚离嗓子已经哑了。拓跋迪把她甩下马,楚离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地被上谷公主关进了公主府的私牢。拓跋迪在牢里劈头盖脸的责问,“楚离,你可知罪?”

      楚离仔细分析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并未找到不妥之处。遂恭敬行礼,“启禀公主,民女不知所犯何罪,还请上谷公主明示。”

      上谷公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死到临头还嘴硬,楚离,你不是骨头硬,你是冥顽不灵。”楚离抿抿唇,依旧是那句话,“望公主明示。”

      拓跋迪扫她一眼背过身去,旁边那侍官道,“贱民楚离,谋害国师,畏罪潜逃,罪不容恕!”

      楚离心里一惊,“国师……寇天师怎么了?”

      侍官呵斥,“你这贱民,还装糊涂!怎么这么巧,你这一走,国师就失踪了?”他哼了一声,“砰”地扔下楚离的行李,散露出些许金银,“国师收留你,让你白吃白喝白住,你却贪财害命,简直狼心狗肺!”

      拓跋迪这才转过身来,一双眸子没有情绪地望着楚离,“你有什么话说?”

      楚离面无表情地说,“启禀公主,民女无罪。金银是寇天师送给我和珠儿做盘缠的,民女身上没有半点不干净的东西。”

      “你说无罪就无罪么?”拓跋迪的声音极其平缓,听不出喜怒。

      楚离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坦然地迎上拓跋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罪名不能由我定有无,但也不该由这侍官几句牵强附会的话就定罪。我行事坦荡,从不遮掩。公主尽管派人去查。”

      “噢?”拓跋迪有些应付不住楚离灼灼的目光,她微微闪了闪眼神,声音沁凉,“你坦坦荡荡,从不遮掩?”

      “是。”楚离声音平稳,音量不高却似有千钧之力。

      拓跋迪余光捕捉到楚离挺直的脊梁,见她神色坦然地面对如此冤案,还如斯沉稳平静,有礼有节地应对,最重要的是,她确实从楚离身上看到坦荡二字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看得久了,直到一旁侍官低声唤她,拓跋迪才回神过来,上谷公主侧过脸去,暗自吸一口气压住心头这种不合时宜的羞愧感和对楚离欣赏,转身坐在了侍官搬来的坐榻上,垂眸低声道,“跪下。”

      楚离无异议,依言跪下。

      拓跋迪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声问,“你从哪儿来?”

      “荆州上洛郡。”

      “上洛郡的户籍里,并没有楚离这个人。”拓跋迪抬眸,逼视着她。

      楚离眼皮微动,平静地说,“民女楚离,祖籍相州邺县。家父楚谦,曾任相州邺县小吏,但因为直言不讳得罪当地县守,被革除邺县户籍驱逐出境。此后于各地流浪,沦为最下等的贱民。十一年前在上洛郡死于为望族炼丹。楚离身份卑贱,无银钱贿赂上洛郡郡守,故而从无户籍。”

      没有户籍就等于这个人不存在。在魏朝,这种人比贱民还卑贱,任何人都可以任意凌|辱杀戮,不会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拓跋迪看了楚离一眼,却见楚离神色如常并无半点异色。又问,“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民女有幸,被另一贱民所救,避居山中,得以苟存。”

      “你师父?”拓跋迪实在感觉不出楚离语气中有任何不满或者愤懑,但她句句用词却让拓跋迪膈应。

      “是。”

      “你师父是什么人?”

      楚离看了拓跋迪一眼,“我师父不过是山野散人。他终日劳作故而身强力壮,常年给人帮工,以挣些碎银养活我和师姐。”

      “师姐?”

      楚离抿了抿唇,有些不想说。

      拓跋迪眸子愈发逼得紧了些,“说你师姐。”

      楚离这才神色变了变,慢慢开口,“我师姐姓石,单名一个霂字。师父救我那年,已经带着师姐了。她是在战乱中被救下的孤儿。”

      “就这些?”

      “是。”楚离不愿意跟别人说她师姐,虽然她经常挂在心头。

      拓跋迪打量她神情,忽然道,“她很漂亮?”

      楚离眸子一紧,停了一会儿才道,“是。虽然师姐脸上有伤疤,但在我心里,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

      “哦?”上谷公主挑眉道,“天下最好看?比本宫如何?”

      “公主,”楚离道,“公主国色天香,自然天下最美。可我师姐脾气秉性,皆是世间少有。我看她最美,并非看她长相,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师姐于我亦师亦友,人皆有远近亲疏之分,对我来说,我师姐就是最美的。”

      “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脾气不好咯?”拓跋迪语气中透着威胁,楚离却忽然抬头,直直地望进她眼中,“公主纵马过市,视街上百姓如无物。身为公主,不顾子民死活。”

      “放肆!”拓跋迪猛一拍坐榻,吓得一旁侍官连忙跪下。

      楚离却道,“民女所言,可是不实?”

      拓跋迪眼神凌厉,闪着危险的光芒,楚离却毫不畏惧迎上她的目光,道,“先贤说,为政以德。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上谷公主身为皇族中人不仅不体恤下民,还纵马行凶,难道不该反省吗?”

      楚离昂着头颅,挺直了腰杆。

      世人皆以为拓跋氏乃天之贵胄,深畏皇族,噤若寒蝉。可楚离心中向来极度反感这些品级划分。老百姓被压迫的天然有种卑贱感,以为皇族天子有多么高贵,可殊不知这些皇室原本也不过是贱民出身。老百姓认为,自己合该巴结上品人,却不知就是这些人愚弄他们压迫他们。所谓贵贱,归其根本不过是资源占有的多少。皇族以强权暴力手段,抢占大部分资源,只留少许资源给老百姓,即使如此还要大力搜刮。又设置严格的等级,代代宣扬天命贵贱的思想,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禁锢老百姓,楚离一点都不喜欢这些皇族。倘若今天骑在马上的没有自己,倘若自己是那些被拓跋迪纵马横冲伤到的百姓,很可能就命丧在马蹄下,就此死于非命。

      生命何其宝贵。天地之初,人人平等。所有的人共劳共食,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即使经常饱受饥寒疾病的困扰,但人这个种类团结一体,共同对抗其他物种。然而,当资源渐渐丰盛起来时,人的欲望也随之膨胀,人的手段也随其阴诡。同类相诛,自相残杀,人为划分等级。明明是各司本职的事情,结果被妖魔化为高低贵贱的品类之分。如果因为贡献的不同可以占据不同量的资源,这无可厚非,但是生命之间何以变得不互相尊重?何以有高低?何以有贵贱?贱民身上的血难道和皇族有什么不同吗?皇族不仅占有资源剥夺民智,还肆意践踏他们的生命。人们眼中的高贵血统,其实是多么肮脏愚蠢的产物。可怜那些被愚弄的百姓,还总以为此乃天命,天生骨子里就认为自己卑贱,天生就对贵族仰望敬慕。人的身份和地位可以有高下之分,但本质的生命都是平等而值得尊重的。

      天道与人活,人人都有明“智”和生存的权利。对拓跋迪这种轻贱百姓的行为,楚离厌恶极了。

      拓跋迪久久没回话,和楚离默默对峙半晌,竟然笑了。楚离还正全副武装,随时准备英勇就义呢,结果被上谷公主这一笑给弄迷糊了。她惊讶地看着上谷公主,却见上谷公主打量她半晌道,“你就像个刚出世的孩子。”楚离那时就有些羞惭。她讨厌自己是个死硬派,喜欢师姐石霂那种和风化雨式,让人不自觉臣服。楚离心想如果换成师姐,一定不会这样硬碰硬。

      然而上谷公主意味深长地看她许久,并没有与她计较。上谷公主好像从来没有当真跟她计较过,还屡次三番救她性命。

      这些往事在楚离脑海里闪过,她愈发抱紧了上谷公主,直奔驿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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