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之卷-流光碎 ...
-
【桃】
天赐一百八十年，上官笑灭掉凤朝国，建立画归，定都青城，改国号为安缘，是为安缘帝。
安缘帝在位期间，勤政爱民，广纳贤才，并针对盗窃贪污之事颁布了《长安律》。
春去秋来，夏过冬回，竟又是一年过去了。
身着紫色华裙的女子站在桃花树下，莫名惆怅。
已经是第二十年了呢……
白色的落雪铺于脚下，一株株桃树傲然挺立，妖红的桃花飘飘零零纷扬而下。灼桃如雨，似是要醉了这乱世繁华。
紫衣女子痴痴地看着这灼灼桃花，眼中浮现一丝怀念。
当年，同样的景，她们三人醉卧桃林之下，道出各自的宏图志向。
而如今，景似当年，而人早已不复。
记忆中绝美的女子高抬着下巴，淡淡地说道：[我想要这天下大好山河为我所掌。]随后转过头去问身边的白衣女子，[阿澈，你呢？]
[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被唤为阿澈的人淡淡一笑，回答道。
[你们为何不问问我？]紫衣女子为自己添了杯酒，偏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
刚才的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道：[这还用问吗，阿笑的愿望自然是天下太平了！]
――天下太平。
这四个字，她真的做到了。
她将一壶酒轻轻撒在雪地上，祭奠那归去多年的芳魂。
不知何时，桃林中多了一名白衣男子，一点朱砂妖艳，俊逸非凡，然而，他竟已早生白发。
[你来啦。]紫衣女子执着酒壶，目光依旧追随着绯桃落雨，好像沉浸在了早已泛黄的回忆中。
白衣出尘的男子垂下眼眸，空灵的声音自静谧的桃林中响起：[殿下，该回宫了。]
紫衣女子闻声笑起，越笑越大声，手不由抚上眼睛，一滴泪水悄然落下。
她看着白衣男子，慢慢抚擦干泪迹，终只是沙哑地开了口:[阿澈她――从未怨你。]
男子猛然一颤，想从她眼中找到说谎的痕迹，却发现清清澈澈，明亮如月。
又忆起那年，一袭雪白流云锦的少女顾盼倩兮，愣愣看着自己：
[你是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纷飞的花瓣卷入泥土，恰如这繁华浮世，一笑过后，终是空。
【暖】
楚国，皇宫，秋无殿。
万籁俱静，窗外落雪纷纷，仿佛四周唯留下了这自然的旋律。
[少主，景帝今日因为真妃杀了三十多人。]一身黑衣的玄暖绝汇报着手下传来的消息，冷峻的容颜上看不出表情。他关切的目光一直盯着暗处的身影。
然后一只枯白的手伸了出来。
瘦弱的，白无血色的人，很能再让人想到那浊浊凡世中的翩然公子楚秋寒。
[是吗？]嘶哑的嗓音中听不出悲喜，楚秋寒似乎又苍老了许多，斑白的鬓发便是时光刻上的痕迹，[罢了，由他去吧。]
沉静的目光转向窗边，楚秋寒看着漫天白雪，喃喃道:[原来又过了一年啊……]
身在皇家，命不由己，他的命运早在出生时就已注定。
他一生碌碌，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国。
为了楚国，他放弃了太多太多。
冷眼看着朝政更替，他要做的便是当好帝师，为楚国选出最好的皇帝，然后一步步将那高位上的人训练为一把利器，形不露色，冷酷无情，让其成为合格的帝王。
[暖，你说楚国会不会就此灭亡？]楚秋寒苍白着脸，挤出了一丝笑意，[我以为楚予白足够有资格登上大位，不会有任何软助，可是我错了……因为一个女人，他竟然想毁了几代先人辛苦打下的基业！呵――]苦笑一声，他的喉咙一塞，干咳几声，没想到居然吐出来一口腥血。
玄暖绝眸光一暗，少主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要是再不治疗，怕是时日不多了。而唯一能医治少主的人，是画归女帝的凤君雪华――被世人称为[千影鬼医]的红发男子。
只是，少主与鬼医雪华有一段未了的仇，且不说鬼医会不会救人，单单以少主的骄傲怕也不会同意医治。
窗外雪花飞舞，为四周裹上了一层素白的外衣。楚秋寒愣愣地看着落雪纷纷，忽然一笑，问道：[暖，你觉得雪公平吗？]
玄暖绝淡淡道:[公平。]然而，他却在心底叹气，雪的确是公平的，因为它待世间万物都是一样的，从不因对方的身份多给一分或少给一分。只是这样的公平对少主来说从来是奢望。
[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便把我的骨灰撒到天地间吧！我不想死时还与这份从小压着我的责任有关，就当是我今生唯一的一次任性，可好？]楚秋寒起身，眼中发出奇异的光芒。若是可以选择，他宁愿生在一户普通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不是连死都要把沉重的责任带在身上。
[好。]玄暖绝轻应道，鼻子一酸，想要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目光偏转，却发现雪停了。
白雪寂寥，阳光渐渐变强，金色的光芒撒在楚秋寒身上，翩然的背影一如当年初见。
彼时，时光静好。
【烟】
下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
陌烟舞披一件白色外衣，走进了庭院。一抬头，便看见腊梅悄然绽放，微微向上卷起的花瓣染上了丝丝媚。而在腊梅树上，一女子轻轻晃着腿，还不忘辣手摧花，花瓣在她手中化为碎屑，纷纷落下。
看着来者，陌烟舞好心情地一笑，弯了弯唇：[怎么还待在上面，难不成是下不来了？]
闻言，女子看向自己僵硬的脚，嘴角狠狠抽了抽。她怎么忘了自己有恐高症呢，竟然还爬了树，看样子是真的下不去了。心里虽这样想着，女子面上却是气势十足：[我只是懒得下来。还有我一直很奇怪你们当初为什么在休战书上写的休战期限是三十年，难道多休战几年不好吗？]
听到这话，陌烟舞轻嗤一声：[桃成蹊，你应该清楚和平也好盛世也罢，都只是暂时的。这个天下还未能统一。]
被唤做桃成蹊的女子摸了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当时孤玖灵澈不是已经统一天下了吗？]
――孤玖灵澈
陌烟舞摇摇头，唇边染上一抹苦涩：[那个人，是个笨蛋。]当初孤玖灵澈强势登位，灭二国，杀贤臣，听馋言，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暴君。只是她一直知道，那一身白衣的女子从未变过。她所做的不过是想将自己逼上绝路，为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盛世铺路。
眼下的盛世终是会空的。
所以，她们要用一个三十年等英雄群涌，再掀风云，让天下真正的大同。
[你这次来有什么事吗？]将悲伤收起，陌烟舞话锋一转。
桃成蹊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满刚才的话题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我答应过小桃，替她走遍天下，赏尽绿水青山。这二十年里，我走过了大江南北，沿途听说青城的青陌花开得极美，打算赏花时顺便看望一下你这位故人。]
[既是赏花，不如一起去吧？]
陌烟舞说完，转身离去。
[呜―那你好得帮我离开这棵树呀！]桃成蹊气愤地站起了身，叉着腰，跺跺脚，一个不小心，就掉到了地面上。
阳光出来，云烟散尽，谁又记得曾经的桃花如雨，对酒而歌？
【华】
青城，因神秘的青陌花而出名。
据说只有相爱至深的两人相遇，才能让青陌花的绿色化为妖娆艳丽的绯色，
青陌盛开，那妖红的花瓣在白色的雪景之下更显娇艳。风微扬，朵朵青陌纷飞，似落雨，似瑞雪。
一身紫衣的上官笑与红衣卓然的雪华携手而来，迎面走来的是脸色淡然的陌烟舞与略带恼意的桃成蹊。
[烟舞。]上官笑轻唤一声。
陌烟舞点点头，算是回答。随后她沉默地伸出手，抓住一片花瓣：[你觉得白兰亭对阿澈可有过半分喜欢？]
上官笑抿抿唇，摇了摇头：[他的心思我从未看懂。]若说喜欢，她不知。若说愧疚，那孤玖灵澈的付出又算什么呢？思念及此，目光一转，停在雪华身上。不可否认的是，三人之中陌烟舞与她比孤玖灵澈要幸运的多，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可以相守不弃的人。
[你们快看！]忽然桃成蹊惊讶地叫起，一脸的不可置信，手高指着天空。
三人齐齐抬头看天，瞬间，神色各异。
灼红的青陌围成一个圈，中间清澈透明，似明镜般呈现出一幅幅画面。
一身白色长裙的少女扎着个马尾辫，手上捧了一束芬芳的鲜花，兴冲冲地向戴着鸭舌帽的少年跑去。
少年接过花，宠溺一笑，挽起少女的手，二人缓步离开。
白衣依旧，风华不减。
[如果这是她的来世，那她一定很幸福。]雪华红发飘扬，对着上官笑说道，[所以，笑儿，你可以放心了。]
上官笑喜极而泣：[不是如果，而是一定，这一定是她的转世。她会幸福的，连带这一世的一起。]
今生的风花雪月，谁又理的清，便当是孽缘一场化为云烟散退。
荣华终谢，流年空留碎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之卷-流光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