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舞》绛莲

4、杀人游戏（下）

　　“傻瓜，骗你的！”神风“扑哧”一声笑出来，“哈哈……我终于看到你除了脸红和笑眯眯装好人以外的表情啦!”他得意洋洋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原来你也会惊讶，而且表情这么搞笑……太好笑了……”
　　尹其冻额上青筋暴起，他说这话居然是故意整他？
　　“神风学长你太过分了！”
　　“哎呀哎呀——”神风从笑倒的椅子上爬起来，“开个玩笑嘛，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是你缺乏幽默细胞。”神风一把揽过他的肩，笑吟吟地说，“人呐，不要老是活的中规中矩，潇洒一点好，任性一点好，能笑则笑就最好……”他嘴角含笑望着尹其冻，突然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滑过他脸颊细腻柔软的肌肤，“不过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尹其冻脸蓦地红了，神风刚才喝了几杯酒，脸上微微潮红，明显有些醉了，他直觉地想推开他，却已被他一下放开。
　　神风放开他后又倒在椅子上端起酒杯继续深一口浅一口地喝酒，浑然不觉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尹其冻微微皱起眉头，从他手中抢了酒杯，“学长，你喝多了，我们该回去了。”他害怕神风真的醉过去。
　　“浅川圣，男，二十岁，上学期转学到御露莲池学院念书，现为御露学院三年级D班学生，建筑系高材生，业余时间为流萤酒吧驻唱歌手。”神风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说道，声音清晰平静，哪里像是喝醉的人？
　　尹其冻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他？他也是御露的学生？”他有些疑惑地指了指台上的男生，一脸茫然搞不懂神风怎么又突然说起这个？这个人思维方式说话方式完全有异于常人，讳莫如深全然不可了解。
　　神风抬头望着他勾起一抹笑意，刚想开口说什么，台上那个叫做浅川圣的男生拿着话筒开口：“Hello,大家下午好！我是流萤酒吧驻唱歌手浅川圣，现在开始是点歌时间。”浅川圣的声音听起来清冽干净，一点也不像那些小说里形容白马王子的“低沉磁性”。“流萤点歌的收费标准是从三百日元起价，谢谢大家的合作，下面开始点歌……”
　　浅川圣话音刚落，酒吧里有人打了一个响指，笑吟吟说道：“我要点歌。”浅川圣顺着声音来源望去，看见酒吧角落处一个圆桌旁坐了两个年轻男子，左边那人面容清秀肌肤娇柔，带着一点孩子般纯真娇稚的味道，坐在右边那人却是个标准的美人，一双斑斓美丽的眼睛正满含笑意地望着自己，看来开口点歌的人就是他。
　　“不知道这位美人想点什么歌？”浅川圣拨了拨琴弦微笑着问，他笑得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眼眸里一片波光潋滟，有些狭长的眼角微微上翘，一股近乎魔魅的气质一点点流露出来。
　　“夜祭轮月。”神风粲然一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要点夜、祭、轮、月！”
　　夜祭轮月？那是什么歌？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这歌名竟是听都没听说过。浅川圣面色却突然一变，眼里划过一抹奇异的神色，他抬起头目光炯然地望着神风，一时沉默没有开口。
　　神风坦然地回视浅川圣探寻的目光，双方视线相对，竟隐隐有对峙的气势，一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地静。
　　对峙的气氛只持续了一会儿，神风目光突闪，声音陡然拔高，“我要点夜祭轮月，你可是不会唱？”言辞犀利，目光凛然，竟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浅川圣并没有因为神风的无礼而生气，他居然放下吉它，从台上走下来，走到他面前。
　　“你真的想听夜祭轮月？”
　　“我点了歌自然是想听。”神风扬眉一笑，“你会不会唱？”
　　浅川圣低头思索片刻，抬起头时目光闪烁，“我会唱。”他微微一笑，“不过我唱这首歌要用钢琴伴奏，你能不能陪我到后台搬一下钢琴？”
　　神风微微一笑，“好。”
　　“学长，要不要我帮你?”尹其冻开口问。
　　“不用了，”他笑吟吟拍了拍尹其冻的肩，“阿冻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说完与浅川圣对视一眼，两人一起转身离开。
　　没有了神风和浅川圣的音乐大厅黯淡了不少，酒吧里放了一首舒缓的英文歌曲，温柔浪漫的旋律在空气中静静流淌。尹其冻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仰头靠着椅背，阖了双眼。
　　“流萤”此时的气氛如此和谐美好，他却偏偏一下察觉到那些隐匿在平静之下的东西。
　　那种埋葬在光明和幸福之下的让人莫名恐慌的阴暗和绝望。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轻微的急促，伸出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襟，手指关节雪白，微微颤抖，清秀的脸上却依旧一片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温婉的笑意。
　　他感觉到了地狱的气息——如同那些曾经一次又一次在生命中出现的那样。

　　神风走进房间，关上门，刚想转过身来的时候，背脊一凉，一柄冷冰冰的手枪抵在了他的背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夜祭轮月？”早先一步走进房间的浅川圣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指着他沉声问。
　　神风悠悠然转过身，靠着墙壁站着，一眼都不看那个指着自己的黑压压的枪口。“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是谁。”他笑吟吟望着浅川圣，“浅川圣，御露莲池三年级学生，流萤酒吧驻唱歌手，实际身份却是——”他笑着望他一眼，“‘天鹰党’杀手组一等杀手，外号‘夜祭轮月’，十四岁出道，暗杀政界高官三人，商业豪霸五人，日本重大财阀有关人士数人。出道六年从未失手，是日本杀手界新一代传奇人物。”他说完了笑吟吟地望着浅川圣，看他的反应。
　　被人一下揭穿底细，浅川圣也不见丝毫愤怒恐慌，满不在乎耸耸肩，“你对我倒是很了解，看来查询我的底细你花了不少精力。”
　　“精力没花什么，倒是花了不少钱。”神风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十万日元买你的个人资料和最近活动情况。”
　　“哦？原来我这么值钱。”浅川圣也笑了，“哪个见利忘义见钱眼开的混蛋出卖我的？”
　　“你知道我不能告诉你，你要是杀了他以后谁再给我提供这么好的资料？”神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他很喜欢靠着什么东西站着，很少有站得笔直挺拔的时候，他依靠着墙壁站立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种慵懒萎靡的气质，长而柔顺的发丝滑落下来遮住半边脸颊，那种妖冶的美，看得人忍不住心神一荡。“你杀了‘暗夜’组织首领七砂？”他抬着睫毛望他。
　　神风静静看了他一眼，“是。”他居然很坦然地承认。
　　“我想你已经知道七砂其实并不是暗夜真正的首领，他不过是个摆在首领座位上的傀儡，暗夜真正的操纵者另有其人。”
　　“是。”浅川圣继续很坦然地承认。
　　“你查到那个真正操纵暗夜的人就在九绫市，而且很可能就潜藏在御露学院里。你以转学生身份做掩护，潜入御露学院其实是为了暗杀那个躲在幕后的暗夜真正的操纵者。”
　　浅川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食指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枪柄，“你好像知道很多东西……你到底是谁？”
　　“其实告诉你也没关系，”神风伸手捋了捋滑落的发丝，“我曾经在‘暗夜’中担任左御使。”
　　浅川圣微微一愣，不过很快笑起来，“你居然是暗夜的人？早知道暗夜出你这样的大美人我早就弃暗投明不在天鹰党混了！”他眯着双眼，一脸色狼相地直勾勾望着神风那张绝美的脸，他生性轻浮洒脱，如果不是手上拿着手枪显得几分煞气，现在那模样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风流潇洒的纨绔大少。神风也不在意，任由他肆无忌惮盯着自己看，他们都是男人，说不上谁占谁的便宜。“那么，”浅川圣眯着眼睛问，“‘曾经’是什么意思？你背叛了‘暗夜’所以被踢出来了？”
　　“不，是‘暗夜’背叛了我。”
　　浅川圣“嘿！”的一声笑了，也不知信是不信。
　　“那么你这个‘暗夜’曾经的左御使特地找到我有什么事？”
　　“游戏。”神风望着他的眼睛，那眼色奇异，斑斓明澈的瞳眸深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来这里想和你玩一个游戏——杀人游戏。”
　　浅川圣一怔。
　　“你想找到暗夜组织真正的首领，但是你根本没有一点可以查询的线索。那个人聪明至极，躲在幕后操纵一切，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暴露真实身份，没有人知道他的年龄、长相，乃至此人是男是女也无从得知。即使你知道他潜藏在御露又怎样，御露学院上下数千人，上到学院校长教授，下到校门的守卫人员都有可能就是他，你想要找到他，根本无从下手。”
　　“所以？”浅川圣挑眉望他。
　　“所以你必须和我合作，我手中有能够找出那个幕后操纵者的唯一的线索，没有我帮你，你不可能找到他。而我——”他望他一眼，“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凭我一人之力，即使找到他也杀不了他，而我若不杀他，他迟早会杀了我。另外，我也希望你能帮我阻挡‘暗夜’的追杀。”
　　“被组织追杀的逃亡者？”浅川圣勾唇一笑，“这个游戏听起来很有趣，但是——”他目光闪烁不定，“我怎么知道你是否可信？万一你是‘暗夜’那个真正的首领派来特地与我说这番话，目的是为了转移我的视线，搅乱我查询的进程的呢？或者说——”他目光一寒，“你就是那个首领？”
　　“你倒也不笨。”神风清亮的眼珠转了转，“我想说的都说完了，信不信由你。”
　　浅川圣目光炯然地望着他的眼睛，像是想看看他说这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神风坦然地与他对视，气势一点也没有弱下去。“一个学期的时间。”浅川圣凝望他半晌后开口，“我给你一个学期的时间，这个学期结束时如果你还没有找出那‘暗夜’躲在幕后真正的首领，我就杀了你。”
　　“成交。”神风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这一学期内如果你暴露身份搅乱全盘计划我也会杀了你。”
　　浅川圣哈哈一笑，“不过你长这么美我怕我到时候会狠不下心杀你，本少爷一向怜香惜玉。”他笑着收了手枪，既然答应合作，大家就是伙伴了。
　　神风抛个媚眼给他，柔声细语地说：“你放心如果你暴露了身份我一定不会舍不得杀你，不过我会让你很痛快地走，不会让你痛苦。”
　　“好狠的人啊！”浅川圣笑道。
　　“彼此彼此。”神风吟吟一笑。
　　看着两人相视而笑侃侃而谈，其中的生死惊险却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一学期时间，如果在未找出暗夜幕后真正的首领之前暴露身份，自然而然会成为暗夜首领下一个暗杀的目标。若杀不了暗夜首领，最后死的人必然是他们。
　　要怎样做，才能找出那个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暗夜王者？
　　一学期之后，谁还能活着，谁又将死去？
　　这一场杀人游戏，谁才会是最终的赢家？
　　浅川圣目光闪烁地望着神风的眼睛，那一双眼睛斑斓明澈带着蛊惑人的妖异光彩，那光彩只有同样是身在地狱的他才能看懂——那是一种嗜血的残忍的美丽，被黑暗和死亡浸染之后释放着凤凰涅磐般燎尽所有苦痛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