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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衡明和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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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宁佩佩一进门起,这位高僧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宁佩佩其实是有点信佛的,她总觉得那些堪破了俗世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通灵,说的好听一些,就是受了佛祖的点化,所以一直还是怀着敬畏之心的。
这位法师宁佩佩虽然没有见过,但他的名号宁佩佩却早有耳闻。这位大师是“衡”字辈开头,现在整个相国寺里“衡”字打头的法号不超过三个。
所以衡明和尚,应是相国寺里辈分最高的一个。他之前是主持,当了六十多年,退居深山,算起来,今年当有近百岁高龄。
可如今他还在这山中,每隔几个月都要回大相国寺去斋戒一番,人们看他精神矍铄,都连连称赞艳羡。
如今宁佩佩看来,他的风姿,甚至胜过青壮年人。
衡明给他们沏了一壶茶,应该是山里摘的入味的粗茶,一口尝下去又苦又腥,简直不是一般的难喝,苦的宁佩佩一个激灵,肥肉乱颤,引来衡明的开怀大笑。
果然是高僧啊,真性情。
衡明拿过她手里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壶,慢悠悠的搁在鼻子下面闻了一口气,浅酌一下,笑着对宁佩佩道,“女施主,世间万味,酸甜苦辣各有其度,如若不曾尝过,则如心缺一窍,但多尝亦不可,烦心伤神。”
一上来就接受了这种大道理的熏陶,宁佩佩还有点愣神,怔怔的看着他,衡明笑笑道,“女施主请随贫僧来。”
因为这位大师威望太高,没有任何人心怀戒备,就任由宁佩佩跟他去了,其余人在小草屋里坐着歇脚。
出了门,大师带她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二话没说,给了宁佩佩一把小锄头,然后就开始埋头修理自己的花草。宁佩佩只能跟着他一起在院子里忙活起来,屋里闲聊的人时不时抬头看看,见宁佩佩忙活的正开心,天色还早,便没有人去打扰。
衡明将一株兰草从地里挖出来,小心翼翼的打理它的根茎,然后指着院里的一排陶土盆问她,喜欢哪个。
这些陶土盆虽然精细,但大小形状各异,一看就是自己烧的。宁佩佩挑了一个四棱细长的,兰花放进去刚刚好,瞧着也喜人。
然后衡明就说要把这盆花送给宁佩佩,宁佩佩推脱了一下,心意难辞,就收下了。
可是接过花盆的时候,她却清晰的触摸到花盆底上粘着的一层纸,粗糙不平。宁佩佩有一瞬间的诧异,却没有太当回事。
端着花盆进了屋,宁佩佩随手想将它交给沁馥,可是这时衡明却突然制止了宁佩佩,一本正经的对她说,“兰草是有灵性的东西,刚刚离土,正是认主的时候,应劳烦太皇太后娘娘多为照看,寸步不离。”说这话的时候,衡明的眼睛里第一次带上了探究的目光。
莫名地,宁佩佩心中一紧,连忙抱紧花盆,连连称是,却没想到,衡明眼中的疑惑更深。
*
离开小草屋的时候宁佩佩简直就像是逃出来的一般,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心里一阵阵的慌。
一行人又往上爬了一段,勉强算是登顶。这时宁佩佩才腾出一只抱着花盆的手挥了挥,准备下山。
原本几人看宁佩佩手里还抱着花盆,是没打算再往上爬的,但宁佩佩觉得既然来都来了,不看一番美景心里别扭,于是硬要上来,他们便也战战兢兢的跟着——主子手里还端着重物,他们却两手空空。
于是大家也没了赏景的心思,权当了了个心愿,便回到大相国寺去了。
进了自己的禅房,宁佩佩先是乱了身干净衣服,然后便开始打量自己的小花盆。
看里面的土有些干了,宁佩佩便取了一瓢净水来,给花浇了水,松了松土,才离开。
过了一会宁佩佩从外面回来,却没看到花盆下面渗出水来。该不会是大师忘了给陶土盆钻孔吧,宁佩佩这样想着,端起花盆举过头顶,却在盆底看到了让她吃惊的东西。
一张字条,很小很薄,贴在花盆底部,上面写着两行话,可惜现在已经晕开成了一团。
那一刻宁佩佩简直被吓到了,她连忙小心翼翼的取下字条,放到窗口处晾干,可惜仍旧皱皱巴巴乌黑一片,勉强可以辨认出几个边角上的字。
一个是“成”…一个是“速”…一个是“兄”…
其他的字哪怕宁佩佩再努力也认不出来了。
和自己一组的队友终于出现了吗?因为事情没有办好,所以特意催促她要快些成事?
可是失忆的猪队友宁佩佩真的很无奈,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想要将花盆交出去时衡明异样的眼光。
许是他们从前就曾经这样传递过信息吧,只是失忆的消息被封锁的太好,皇宫内都没几个人知道,更别说宫外了。
可是如今看来,她进宫是有任务在身的,如果完不成任务会怎样?会不会变成被放弃的棋子,被主子杀掉?……
想到这里,宁佩佩只觉浑身悚然。
*
第二天一早,宁佩佩想再去山上找那个老僧,可是几番思量之下,她没有去。如果现在告诉他们自己竟失忆了,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被组织放弃掉,所以她不敢冒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装傻,没准她才能活的更久。
又在寺里胆战心惊的过了几天,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宁佩佩谢天谢地的回了宫,真真正正的做起了一名深居后宫的安静的美女子。
她再也不敢刷存在感了,求求主子让她安度晚年吧。
宁佩佩一闲下来之后,萧琅之前送的那只猫就派上了用场。走到哪里宁佩佩都好抱着它,还给起了个名字叫雪球。俗气归俗气,倒也贴切,再说反正就是随口起的,没必要在意这些细节。
自从知道了自己身份的不一般之后,宁佩佩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多数情况下安安静静,但却总因为一些小事大惊小怪。
在宁佩佩不淡定的这段日子里,终于出现了一个人,让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消遣。对于这个人的出现,熹微和瑶光感到很欣慰。
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那只猫。
以往的时候,宁佩佩窝在慈安宫里,是不会让猫乱跑的,但也没有限制它的行动,只是命人看住它,可是那天不知怎么的,那只猫却跑丢了。
最先发现猫丢了的是瑶光,中午她照例去给雪球送饭,却发现它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宁佩佩的慈安宫里转悠。
而此时宁佩佩则在睡午觉,猫更不可能在床上。
于是瑶光只能端着饭碗在慈安宫附近的草丛里转了一圈,却依旧没发现它的踪迹,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咒骂声。
瑶光一向反感有宫女这样毫无形象的讲话,便提着雪球的饭碗往声音那边走过去,发现正有好几个人聚在一起,却不像是在吵架。
走得近了才发现,她们脚边还有两块东西,原来是两只猫,正撕扯在一起。刚才说话的那个宫女正拿着一根不细的木棍正尽力想要分开它们,不停的抽打其中的一只白猫。
瑶光定睛一看,竟然是雪球。
于是她情急之下便将手里的一盆饭直直挥了出去,砸到了地上,顿时香气四溢。
两只嗅觉灵敏的猫儿闻到香气,立刻停止了打斗,争先恐后的奔向那盆食物,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瑶光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站着的许久未见的一个人。
之前宁佩佩落水的时候,宫中所有的宫妇都来探望了,唯独缺了一人,让瑶光想忘都难。这个人就是宫里唯一有妃位的那位娘娘,如妃。
这姑娘是名门之后,大小就按照大小姐的模子教,长大之后琴棋书画倒也精通,可是大小姐脾气也一样不落的全都学了来,听知道她的人说,这位姑娘入了宫之后性子已经在娘亲的告诫下有所收敛,那没收敛的时候得是什么样,瑶光简直不敢想。
两只猫打饭了饭盆,里面的酱汁小鱼一下子飞了出去,正巧拍到了如妃的衣服上,然后这个小花园里,就响起了鬼哭狼号的尖叫声。
“本宫的裙子!”如妃惊叫着连连后退,一旁的丫鬟连忙用手帕将那几条小鱼摘下来,丢在地上,又引起了两只猫的靠近。
“这是哪来的野猫!”如妃用手指着蹲在地上的雪球,“挠伤了本宫的爱宠,还弄脏了本宫的裙子!昆儿!将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野货打死丢出去!”
“是!娘娘。”这个丫鬟的声音尖细,一听就是方才咒骂雪球的那个女声。
她挽起袖子上前就要抓雪球,却被瑶光抢先一步抱在怀里。
“你是哪来的——”昆儿抬头就要骂人,却见此人乃是慈安宫的人,顿时没了声响,“瑶光…瑶光姑姑……”
“这只猫,是太皇太后娘娘的爱宠,你们竟敢毒杀太皇太后娘娘手里的宝贝,真真是没有上下之分了。”
“瑶光姑姑莫气…”昆儿小声嘀咕,“我们,我们并不识得这只猫…若是知道,是万万不敢如此的。”
瑶光看了一眼已然呆愣在一旁的如妃,冷哼了一声便抱着猫走了。
这一声将如妃惊醒,她恼怒道,“一个小小的丫鬟,见了本宫竟然半点礼数都没有!”
昆儿看看自己娘娘,戚戚道,“娘娘,如今已经不是礼数的事了,这趟慈安宫,咱们是不得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