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算前言轻负 ...
-
墨泠走后,常羲坐在床上发了会呆,脑子混混沌沌,什么都懒得想。
安之素轻手轻脚闪进来,凑到她面前:“常羲!”
“啊!”常羲猛地向后一倒,本就靠着墙了这下一脑袋敲上去,咚咚作响,“嘶……”
“咳……”安之素忍着笑替她揉揉脑袋,“你做什么呢?”
常羲扁着嘴,哼哼:“没有,什么都没做。”
宫人传口谕时安之素已与齐雪自行回避,不似常羲好奇心重跟在方家人后边装模作样,自然不知她被墨泠一掌劈晕眼下脖子还隐隐作痛着。
安之素原本就对常羲颇有好感,在晋州山寨知晓她可能是自己表妹后更觉亲切,这才不顾安家与方家那微妙恩怨,非要进府来看她。连日来诸事纷杂,她都没有机会好好跟这位表妹联络一下感情。
常羲却不知她为何对自己这样亲热,现在被她笑眯眯地盯着,整个人都有些发毛。“你……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安之素拍拍她,毫不见外地坐到她床上:“你们道家说的机缘,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她本身在浙东,竟能千里迢迢来到晋州,还正巧入了亲生母亲的山寨,当真是机缘巧合啊。
常羲不懂她在感慨什么,只顺着自己所知想开去,这机缘,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墨泠沾得上边了吧。想到墨泠,常羲心虚起来:“那个,你、你不要误会,我跟墨泠只是朋友……”
“朋友?”骗鬼呢,安之素不客气地指出,“你都亲过他了,也算有肌肤之亲,还朋友呢。易兰旌也是你朋友,你倒是亲他试试?”
常羲一下子蹿下床,惊恐地瞪着她:“谁、谁亲他了!我、我才没有!”
安之素帮助她回忆:“那天在前院,你好像喝醉了,看到墨泠就扑过去……”
“什……什么?!”常羲傻眼,原来那不是梦吗……脸腾地烧起来:“别、别说!”她记得次日墨泠就与安之素一起出现,她还奇怪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原来前一日是她喝醉,错把现实当梦境,还胆大妄为轻薄墨泠……喝酒果然误事!常羲抱住脑袋,耳畔轰然作响。安之素是墨泠未婚妻,亲眼看到自己夫君被人轻薄,没有当场揍人已是万分宽宏大量了,现在一个人来找她,想必是秋后算账了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什么人都认不清,不是挑着墨泠轻薄的!”常羲抱头蹲下,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安之素,“你,你想揍我就揍吧……我保证不还手……”
安之素莫名,倾身去拉她:“你跟我道什么歉?墨泠都没说什么我揍你干啥?”
这话听在常羲耳中更觉得是生气,心思迅速转动努力思考补救办法:“我保证以后会离他远远的,唔,三步,一定在三步以外!”
“我都被你弄糊涂了,为什么会说到这上头……”安之素仔细反省了一下,这话题是怎么转到这上面去的?她原本只是想感慨一下多了个表妹啊?“算了不说这些,墨泠有没有跟你提过身世啊?”
“身世?墨泠的身世吗?”常羲回忆了一下,“他不是开封百凌门少主么?”
“不不不,不是墨泠的身世,是你的。”安之素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娘亲可能是……”
“尚无定论,不可妄言!”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常羲和安之素都吓了一大跳,一齐望去,见是墨泠一脸严肃地站在门边,眉头绞得死紧。
安之素不解:“你这是……”
墨泠抿着嘴,看一眼常羲,转向安之素:“安师妹,此处不便,借一步说话。”
安之素满面狐疑,跟着走了出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常羲怔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还蹲在地上,下意识起身却不想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就往床上栽了下去,一头栽上叠得高高的锦被。
脸埋在被子里,眼睛一眨一眨,看清眼前黑暗,心头空落落的,没来由地难过。
等方涯若的事结束,就回四明洞天吧,回去跟着师父修仙,也不嫁人了,爹娘……也以后再找。
“哎?回四明洞天?对了!”常羲腾地跳起来,角角落落地去寻东西,“糟糕,怎么忘记了前两天给师父传过信,早该有回应了啊我居然都没注意!”
椅子哧啦一声被拉开,贴着桌角,果然有只恹恹的符鸟,身上落满灰尘,原本的莹莹灵光也黯淡得几乎看不清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常羲捧起它一叠声道歉,“没顾上你,不是故意忘记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师父……”
符鸟耷拉着脑袋,连抬头的灵力都没有了,很快在掌心化作一纸信笺。
“不可透露半分为师下落,尤其是对她。”
“师父真的是在躲齐姐姐啊……”常羲泄了气,随手叠起信,却在背后看见一行蝇头小楷:
相忘江湖。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故事常羲知道,小时候曾听舒望讲起,说是两条鱼与其在岸上相依为命互相吐唾沫以求存活片刻,倒不如各自分开在江河湖海里畅游无阻。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就不能到到大江大河里去相依为命呢?这分明是岸上与海里相比较,根本不是两条鱼在一起还是分开能决定的,真要那样比,倒不如比比河里的鱼和锅里的鱼呢!
当初她提出质疑时,舒望枕着一条手臂躺在院子里,面对着朗月疏星,漫不经心应着:“嗯,说得对。”
“那师父,这个故事到底想说什么呀?”
“这个故事是说……”舒望拎起酒壶灌了口酒,“你吃不了鱼的,死心吧。”
后来常羲大了些,舒望又讲起这个故事,那时常羲刚把两条鱼放生回湖里,那鱼一触到水,便摆着尾巴各自游开了,朝着不同的方向。
“唉这鱼可真是凉薄,方才还共患难呢,这一回水里就谁也不理谁了。”常羲笑嘻嘻地跳回舒望身边,“我明白啦,那个故事是说鱼都挺没良心的。”
舒望给了她额头一下,什么都没说,负着手又作着一副淡泊出尘的模样飘然而去了。
走时把刚打的酒丢到她手里。
与其在困境中苦苦维系,不如各自放手。
世人都是这样解,但师父此时写在这里,又是想说什么?
常羲收好信笺,出门寻齐雪去了。
这几日的镇国公府一直很安静,家丁小厮们错身而过也都不过互相点头致意,彼此互视一眼便心照不宣,非常之机,府里众人也都感到了压抑沉重。
齐雪的房间不远,敲门前常羲还是犹豫起来。
“既然到了,何必杵在门外。”
常羲深吸口气,硬着头皮推开门:“齐姐姐,你在啊哈哈哈……”还没说完就想揍自己一下,这不是废话么要不是确定她在自己又怎么会过来!
齐雪正在桌边研墨,闻言头也没抬:“有事?”
“我……”常羲磨磨蹭蹭挪到她身边,低着头不敢看她,“我想……等方涯若的事解决,就回家……”
齐雪细细磨墨:“我与你一起。”
常羲讪笑:“我……我自己回去就好啦,齐姐姐你……你不是门派里还有事?不如先回门派吧出来太久不大好……”
齐雪抬起眼,直视着她重复:“我与你一起。”
“齐姐姐,我不想骗你……”常羲攥着衣角,脸越埋越低,“师父说,相忘江湖。”
齐雪手一偏,没控制好力度,墨水溅上衣袖,在如雪一样白的衣袍上分外刺目。“……让他亲口告诉我。”
常羲心一横,闭着眼实话实说:“师父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尤其是你!齐姐姐,我不知道你和师父有什么恩怨,都说父债子偿,师父就我一个徒弟,他要是以前欺负你了,我……我替他还!”
“恩……怨?”
常羲梗着脖子,自以为豪情干云:“我耐摔耐打,绝不皱一下眉头!”
“……”看着那张皱成包子的脸,齐雪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僵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与师兄,有恩有情,并无怨。”
常羲一下子泄了气垮下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躲你,但师父肯定有理由……你一定不是坏人,师父也不会是。齐姐姐,如果你有事找他,换我行吗?我会好好学法术,好好练功,刀山火海,都我来,可以吗?”
“我只希望他能告诉我,当日以三明六通之法回溯到的一切。”
齐雪别开脸去,说道。
“三明六通?”常羲诧异,“那个……那个是快失传的法术啊,我记得,那是回溯前世用的,师父会?!”
“他带走派中所有涉及此术的典籍,留下语焉不详的几个字一走了之。这么多年,派中长老天南海北地寻他,没有发出玄门通缉令已是顾念师徒旧情……我不明白,什么样的前世,竟能让他做到这步?”攥紧的手似乎在微微发抖,齐雪闭了闭眼,“他行事虽然随性,但也不会无缘无故背弃师门自食其言。三十年了,师门等他一个解释,我……也在等。”
“师父会的法术他都有给我讲过,但没有提到过三明六通啊?这个名字还是我自己翻书看到的……”常羲越想越不对,“我去问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