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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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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不再唱歌了。自然也就不是神话。
在咖啡店里。他坐着。身边粘着一个八卦但是热心的阿姨。穿花色绚丽的棉麻布料的衣服。点了一份蛋糕等我。
那天下雨。
我的脚上沾了不干净的雨水。到了店里,习惯地跺了跺脚。
到了定好的位置上。
他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份纸巾。我接过来整理自己的手包。
阿姨倒是很殷勤的笑着。像是推销明知道卖不出去的东西放在手里折价只好拼了命的去说翻出花来的好话。
他笑得,你知道吗?
那一瞬间。
我爱上他了。
他就像是一只猫。是该配给我的。
阿姨说,祁容。大歌星。很有名气。人样子也好。就是在娱乐圈里忙着工作。年纪大了一点。人脾气好。知识分子。和你这种大学生说得上话。他有才气,你又漂亮。配的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是,我才20。你已经50了。年纪大到我见面也许可以不客气的叫你大叔。
你被最近的绯闻影响。本来是已经安稳的走下了舞台。结果晚节不保。传出一些话来。
很难听的话。
我看得出来。你很受影响。情绪不好。懒于应对。
阿姨很上海。说话漂亮。能在表达上换上不同的形容方式一遍一遍的说你的好。
非常洗脑。
我差点以为你找上我,我是怀了多大的运气。
你还是不说话。眼神里有躲避。
为了掩饰,你端起了咖啡。你的指骨很美。但是放下的时候,小指的力度不对,被子砸出一声重响。激起了一朵花。
阿姨脸色都变了。
我笑着舀了一勺蛋糕。
说,是见我太激动了吗?
欸…..恩……是,你说…是….就是。
你不会说话。
我给了台阶。你倒好。一下子滚了下来。
阿姨捡着话说。祁容,你来给我们茶茶唱一歌。茶茶啊,祁容的歌可是好听的很。阿姨要是年轻几岁就跟了他了。
这个比喻有点过分。你红了脸。带了恼意。
我倒是来事的很。吃着蛋糕说,那就来一个。
你说,咖啡店要的是安静。不适合。
阿姨立刻说,那你们再找地方。阿姨也要走了。欸。你们聊你们聊。
完了就走了。
只剩下一个你。
委屈的你。
我看着你眼边的皱纹,忍不住,说,你老了。
你一瞬间被苍老击中。来自娱乐圈的被磨合的光芒在这句话过后带来更强大的苦痛。
要不是绯闻太急太烈,你不需要再来利用一个心眼也不是很好的少女。
用人气来抵我的青春。
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看你,你都是大明星了。你在几万人的面前唱歌舞台说可爱的笑话都没有胆怯。
你老了。面对绯闻,无能为力。剩下一个无力的自己。
你不得已的把这个自己摊在我的面前。
手也不得已,脚也不得已。话也不得已。动作也不得已。
好。
我答应你。
你吃惊的看我。
有什么好奇怪的?和大明星传绯闻我求之不得。
可是…..可是….
---可是,你已经是强弩之末。
第二天,我就拉着他去选了房子。说是学校宿舍太挤。
他同意了。
我说什么他老是点点头就同意了。
他带了眼镜和口罩。其实也没必要。
因为我后来兴起喂了他冰淇淋。他脱了装备。也并没有记者。
他眼神变了变。卸了东西。
素面和我逛起了楼盘。
我是真的开心。我还年轻。玩得起。并不觉得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妥。
他物质上都给得起。
最后选了一套离学校近的近90平的。他问我要不要再大一点。
我听得出来。他不自信。不会满意我是因为感情和他一起。所以拿物质来堵我。
我说,格局很喜欢。装修也好。可以即时入住。很棒。我没有不满意。
他说,好。
接着吃了饭。
我少女心大作。要他一起去游乐园。
他其实已经老到在街上被误认作我父亲了。
有些尴尬。
他不太同意。想拒绝但没有很明确的立场。
我赌了气。硬是要。
在街上就拉扯开来。
我不顾眼光。只说我想去游乐园。
路人都跳出来指责他。以为是一个不肯带自己女儿去游戏的父亲。
围了一圈。没有认识他是以前的那个大歌星祁容的人在。
只说满足女儿的心愿。
我站在世人的大多数上,对他进行道德上的谴责。沾沾自喜。
他脸色不好。发白。
他有很严重的低血糖。常常发病。
我知道的。
这样子就是要发病了。或者是已经被病痛折磨了。
我驱散了人群。抱紧他。正面的那种。用我不够宽大的肩立住他的身体。
问他,有药吗?在身体吗?在哪里?要不,糖也行。
他咬紧了唇。单靠意志硬是接下这一招。
我看出他的不容易。
人活在这个世上的,能在弱者手里抢来钱和食物的,都不能算是善人。
没有人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如同在盛名的他。
如同为了钱出卖青春的我。
我们表面活得简单。有钱挥霍,有人来爱。
我抱紧他。说,别为难自己。我们吃糖好不好?
我那时意识到,他,冥冥中,把吃糖,当做了一件不能由我来完成的事。
不是能说我。
大概,是有一个人曾完成过这件事。
于是,这件事只配这个人。
我说不定。
我不太知道他以前的事。
但我想以前的事应该是他不能和我分享的秘密。
他可以允许我错了提到不能提起的往事。证明我的不懂。
相反,对此知道太多。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无处可藏。
我为了我的将来。对此沉默。
他恢复的不算快。身体毕竟是老了的。
游乐园没去成。
我以后没提起过。他倒是提了几次说要补我。
但兴致不在也不存在补不补。
说起来,我现在得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他还是对我百依百顺。
我心里有疑惑。明白自己最终一天会去找出真相。
抑或,真相最后会找上门来。
在观众的面前,给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说,青春了不起啊。我可是看了他青春的人。
说那些他惦念着却不能回去被隐藏的过去。
以为拿这个可以威胁我。
却不知道是在凌迟他。
一刀一刀。
重重的。
狠狠的。
血肉横飞。
我学业不是很好。也算不上是要靠学业过活的人。搬到了外边。只是逼不得已的去上专业课。
他劝过我。我不听。
就一次。他就随便我。
我更是清楚他不在乎我。不在乎身边是谁。猫也好。狗也好。
谁陪着,就给谁感情。
也不是感情。给钱。
他没感情了。也不像是对绯闻多关心的样子。看不出来是为了摆脱绯闻而找了一个女孩子在一起。
我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我每天就是逛街。买没用的东西。有时候会因为不被重视和他发脾气。他就笑笑。
我更气。但没有办法。
我换了心性。给他做饭。蒸好吃的甜蜜的小点心。学着做一个好女孩。
他也不在乎。
在书房里不是玩着很无聊的拼图,就是玩赛车游戏。单机的那种。很老的版本。
要么就看书。漫画书。数学书。语文书。
我有时会冷不丁的进去。
他像是被闯进来的家长吓到的小孩。慌忙间收了玩物。瞪大了眼看我。
我不心慌。
随手在书架上拿了一本就出来。
不否认的说,我对这样子的他会起欺负的心思。
他老了。不是大明星。老到和家里的长辈没什么两样。
但,眼神和阅历都是简单的。
跟我六岁大的侄儿差不多。
我年轻。这种年轻和肆意。会让他受伤。
他通过我能想起以前的无忧岁月。在舞台上说我是祁容。大气自我。
现在退回了自在人的世界。
没有灯光就懒得打理自己,没有记者就懒得说话。
越来越老化。
爱不动。
把我当做屋子里的物件。
给我钱。满足我。
一发现我的不满就用钱来解决。急着拿钱来挽留我。
说不出我爱你的假话。
就说你怎么了去逛街吧我给你买包你想要什么。
我就说好。
反正也得不来感情。
用钱也是一样。
房子里没有朋友。我不喜欢养动物。他有一只金毛。养在自己的房子里。我通常不去。
金毛很乖顺。我有说想看。
他没同意。有拒绝的神色。
我就知道了。这件事行不通。
就放弃。
他这个人,说的通的都会答应。要是犹豫就是拒绝。
我摸透他的脾气。
都顺着。
也会突然爆发。
我是真的不懂,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又想,好也是建立在对我弥补的心理。
又想,我该不会是他遗失的女儿。
大把时间,大把的钱。还有你们以为的大把爱。
我见过他温柔的样子。当然不是对我。
一通电话。
他笑的露出了虎牙。虎牙拉得他的脸型有点怪。不是很周正的好看。加上皮肤也不是20几岁胶原蛋白能撑起来的了。
眯着眼。
很开心。
也不说话,听着对方说。
不时地拍着桌子。激动。
我就是那时候看见他戴着手指上的戒指的。
墨绿的。玉。成色不好。不会贵。至多几百。
戴在食指。左手的。
看得出有些年头。周边有些磕碰。
我不清楚,为什么我会记得那些细节。记得戒指和神色。记得每一个开心的瞬间。记得他的情绪。
我观察这个对我好的人。
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件更有用的家具。
我不懂,那就是心疼。
虽然他老了,唱不了歌,容颜也不好。
但我心疼这个人。
心疼他老了也是自持的。
心疼他老了,50岁了,头发花白,遮不住的年纪。
还是没有爱。
没有爱。也没有时间。
拉着一个有时间的一起假装有爱。
我突然就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