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暖人不知》阮绵绵

4、趁火打劫

　　“你疯了！”

　　挂着二级警监的肩章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把揪住傅亦铭的领子，白色的衬衣因这外力的迫害向上皱起，林老一时情急脚下虚软也歪倒在张翰轩的身上，目光却像两道锥子，能把人扎个窟窿，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伸出修长的手指，掰开衣领上攥紧的拳头，脸上依然是那样的风淡云轻。

　　“吴局长，放心，就算这通再挂掉，还会有第二通电话。”

　　“啊？”

　　就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傅亦铭此话是什么意思，像是印证了他的说法般，桌上那台铜柄镶嵌乳白色象牙听筒的古董电话又发出了‘叮铃铃’地声响。

　　大家面面相觑，林老此时倒站稳了身子，目光深沉的看着傅亦铭说：“让他来接。”

　　李清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聪慧的她在空气中嗅出了浓重的火焰味道，这间会客厅仿佛变成了临时战场，人人都摩拳擦掌想在林老面前显示一番能耐，可那个男人又有些不同，他似乎不在乎这些，而是别有目的。

　　傅亦铭走到桌前，电话响了很久，大家有些按耐不住，倒是他眉眼沉静，在众目期盼中终于拿起了听筒。

　　还没等那边说话，他就先行开口道：“不管你提什么要求，除非发一段林宗烁先生拿今日报纸的视频过来，否则一切免谈。”

　　谈判的核心就是掌握主导权。

　　吴局长伸出汗津津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他对这个半路插进来的俊俏男人本没有一丝好感，既提防他坏事又防备着他抢功，但现在他觉得这个看起来漫不经心的小伙子，还算有点能耐。

　　听筒那边的人似乎愣了下，但短暂几秒空音后，那边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林宗烁，稍后会给秘书发信息，按要求把钱打到账户上，下班时间若还没有到账，你们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对方不等傅亦铭再说什么，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听到孙子的声音，林老握住茶几的双手青筋毕露，颤巍巍地身体又有摇摇欲坠的趋势，李清欢连忙搀扶起他的胳膊，解开他的衣襟帮助呼吸顺畅。

　　“宗烁，宗烁！”林老挣扎着想往电话机那边扑，李清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歹将他扶稳妥了。

　　滴答一声轻响，张翰轩掏出手机，看完后面色沉重的说：“是林先生手机发来的，交易金额和账号。”他看了看手表，接着提醒说：“离五点下班只有四个小时了。”

　　“信号追踪到了，在宝翔路，但现在又断了，他关机了。”一名青年男子在手提电脑前抬起头对吴局长说。

　　“多少钱？”林老的手还在颤抖着，这几日的煎熬总算有点确定的音信，也不知是喜是悲，能再次听到孙子的声音就足够让他老泪纵横。

　　张翰轩将手机屏幕推到老人眼前，老人喃喃道：“给他，只要宗烁能平安回来。”

　　是了，能夸口将林氏整年收益舍与他人，这点钱对林老也不至于伤筋动骨，他百年之后，所有东西还不都是林宗烁的？

　　此时，却听见桌前傅亦铭在低声叹息。

　　在心系爱孙遭遇不测的老人身旁，无论怎样的叹息绝对都是不合时宜的，尤其还带着这样一种表情。

　　林老见惯了风雨，虽陡遭意外迷了心智，但他还没有到痴傻的地步，他抬头冷冷的看着身前的傅亦铭，开口道：“傅先生还有何高见？”

　　“高见倒谈不上，只是感觉光凭电话里的片面之词，林老若遂了对方的心愿，可能就应了那句古话——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等林老作何反应，张翰轩拦到了老人身前，大声呵斥道：“傅先生，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情了，你要留下来，林府自然乐意款待，要走也没人拦你。”

　　“翰轩。”林老提起精神摆摆手：“让傅先生把话说完。”

　　张翰轩对上傅亦铭的目光，心里微微一颤，不自觉的将视线转移到一边去，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目光如此有恃无恐？

　　傅亦铭却转头看了看吴局长，微笑道：“我想吴局长更能向林老解释原委，我在这里不便越俎代庖。”

　　视线此刻又聚焦在吴局长身上，他挺了挺胸膛，对傅亦铭半路让贤的做法有些奇怪，但也由不得他多想，开口道：“林老，首先，林先生已经失踪三天，一般绑架案在二十四小时内就会勒索家人，因为时间越长对绑匪越不利，他们被搜捕到行踪的可能性会成倍增长，所以经过这么长时间来的这通电话着实蹊跷；其次，虽说可以确认来电为林先生的手机号码，也能听出是林先生本人的声音，但很有可能这声音来自后期合成播放，因为林先生的语气平稳，丝毫不像一个生命安全无法保障的人质应有的语调；再次，电话最后开机的地方是宝翔路，那里人流量大，摄像监控广泛，想要藏匿行踪并不容易，绑架这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如何会让人质在繁华地方公然露面？最后，因为反追踪的原因，绑匪多会采用现金交易的方式，而资金转账涉及到更多的安全信息暴露，即便是海外账户或是匿名账户无法抓到幕后真正的所有者，但这笔钱经过网络最后拆解成多小的面额流向哪里，都会有迹可查，就算洗钱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不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行为，倒像是一时兴起的临时决定。”

　　吴局长洋洋洒洒说了半天，最后颇有深意的瞧了傅亦铭一眼，总结道：“正如傅先生所言，现在是紧要关头，某人已经露出了马脚。”

　　接到的绣球又抛了回去，这个吴局长看起来孔武有力，实际心思倒十分细腻，为人也左右逢源，难怪会步步高升坐到现在的位置。

　　“你是说有人拿了宗烁的手机，想要趁火打劫？那宗烁呢？宗烁还是毫无音信？”老人的思路是清晰的，他叹了口气：“倒不如真是简单的绑架，花钱消灾，也省的这样牵肠挂肚的揪心。吴局长，目前依你看，该如何解决？你也只是说可能，万一，万一真是宗烁的电话，那岂不是……”

　　关心则乱。

　　吴局长安慰老人道：“您放心，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我已派人在宝翔路拉网布控，并调取监控一一排查，相信很快就能得到证实，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

　　林老点点头，转而又对点醒他的人问道：“傅先生觉得呢？”

　　李清欢听了半天，对林府发生的事情知晓了大概，反正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垂着眼眸站在老人身后，表情像宁静的湖水，波澜不兴，然而傅亦铭突然说地一句话却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她置于风口浪尖上。

　　“吴局长的安排自然十分周到，不知李小姐对此有什么看法？”

　　李清欢听到点名，诧异地抬头，莹白的脸庞上一双眸子愈发显得黝黑深邃，这种场合本来轮不到她发言，但此刻大家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想随便敷衍几句，可对面傅亦铭灼灼地目光似乎能看到人的心里去，她不由开口道：“手机是和林先生一起失踪的吗？手机有密码锁吗？如果能获得林先生的音频，又能解开手机的密码，可不可以看做是熟人作案？或者换个角度，谁需要这笔钱？谁又能掌握林老公司的财务信息？因为对方看起来对限定的时间不留一丝余地，他又如何知道林老能及时筹措到这笔钱？”

　　李清欢每提一个问题，林卿年的眉头便紧锁一分。

　　吴局长瞅了瞅林老身边这个瘦弱的女孩，想起她一进门就镇住大家的架势，不由开口夸赞道：“李医生提的问题真是关键全面！”

　　张翰轩将汗湿地手拢在背后，插嘴道：“或许是绑匪威逼林先生知道的密码，林先生对公司财务十分清楚，自然知道多长时间能拿出多少钱来。”

　　吴局长目光如炬瞪了他一眼道：“那是在确定林先生被绑架的前提下，据我们所知，林先生失踪当天，主动解散了随行的保镖，这个通知是经由你下达的，至于林先生的手机密码和公司的财务状况，想必你这个随行秘书自然也是知道的。”

　　“胡说八道！吴局长，无凭无据就凭那黄毛丫头的几句话，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宗烁像我的亲弟弟一样，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张翰轩涨红了脸大叫起来。

　　“张先生，何必这样气急败坏？我并没有说是你害了林先生，只不过在陈述事实，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同时知道这些信息的不过寥寥数人，大家都可以由我们单位的测谎专家进行排除，证明清白，这要不了多少时间。”吴局长边说边朝后面下令：“小刘，别墅外面的监察车就有测谎仪，你去取来，小赵，你赶紧统计名单，将涉案人员控制到位。”

　　冷汗从张翰轩的额头沁出，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如此迅速，完全不在他掌握之中，他又抬头朝身旁不远处的傅亦铭偷偷瞄了一眼，那个男人只三言两语便借他人之口将自己逼至进退维谷的地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林老眉头紧蹙，开口道：“翰轩，前段时间A股重创，据闻你损失不小，你借了一大笔钱强行补仓，又被套牢了进去，若不是宗烁为你担保，此刻你还能轻松自在的站在这里吗？林家自问对你不薄，在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倒打一耙做出辜负之事！”

　　张翰轩握紧拳头站在众人包围的视线里，大声辩解道：“我没有害宗烁！”

　　他只是想趁机拿回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钱，那些林宗烁贸然上市害他丢掉的钱！

　　吴局长稍微示意，即刻便有两个干练的小伙子将张翰轩‘客气’的请到了隔壁。

　　这一番折腾，错过了午饭时间，饥肠辘辘的李清欢又重新缩到屋子不起眼的角落，然而那位傅先生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径直朝她走来，言笑晏晏：“李小姐，不妨一起吃个饭。林老，可否？”

　　吴局长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民以食为天，林老，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我吴世涛在这里打个保票，这通电话是想浑水摸鱼还是确有其事，三个小时之内必有准信，您老就稍微歇息下吧。”

　　林老一脸倦怠，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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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到底是人死了，钱还没花完，还是人活着，却没钱花了？我想还是前者更可悲吧，毕竟没什么比命更重要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