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省时度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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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的假期还有两天才结束，而此刻襄城市公安局的会议室却有十几个人围坐在椭圆型的会议桌前，气氛有些紧张。
李嘉耀手指夹着烟，吸了一口按灭在烟灰缸里，同时手在桌面上狠狠一拍。
“凭一双高跟鞋，就下犯罪预告，你们当这是拍FBI动作片啊？”
小宋扶住桌面上一震的水杯，觉得向来严谨的队长此番情绪不对劲，不仅说话口气极冲，脾气也比寻常火爆了几分。
坐在首位的吴局喝了一口浓茶，清清嗓子道：“老李，我晓得你压力大，但你先别急着发火啊，小傅提供的只是建议，具体行动还是你们专案组负责，你不让他们参加专案会，又怎么知道他们的判断没有根据？”
李嘉耀的目光紧紧盯着会议室的门，似乎有什么洪水猛兽要从外面汹涌而入。
吴彬彬从手提电脑前站起来，说：“队长，傅先生说的虽然只是猜测，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你平常不总这么教导我们？”
李嘉耀深呼吸了一下，知道自己反应确实有点过了，到了他这个年纪，本应该控制能力越来越好，可偏偏在门外等候的那个人影响力太过巨大……
“算了，让他们进来吧。”他总算松口，可是在桌下的手却握紧成一团，手掌因为紧张而汗涔涔的。
吴彬彬绕过桌子去开门，满脸笑容。
傅亦铭和李清欢坐在外面的长椅上，一人一头，距离看似冷漠，却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同时抬起头，又同时站起身。
吴彬彬觉得自己还没开口，对方就从自己眼神里看出了端倪，她的脸有些红，先冲李清欢点点头，话却是对着傅亦铭说的：“傅先生，李队长让你们进去参会。”
他们明明是客人，却被队长搁在这儿做冷板凳，吴彬彬觉得很不好意思。
傅亦铭去看身侧的李清欢，她的神情自若，但手却放在身后，指尖握成小小的一团，像是被什么铐住了，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她抬头去看他。
“放心，我们坐在角落里，好吗？”
他记忆里的李清欢从来没有胆怯或者是紧张的时刻，更别说畏惧了。
十一年前不曾有过的表情，现在出现在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是什么让她改变？
出乎意料的是，李清欢并没有将他的手甩开，而是任由他拉着走到了门口。
吴彬彬低头看见他拉着她的手腕，心里不知为何有一丝的不舒服，她收回视线，落在傅亦铭的身上，他的身材高大，不是那种肌肉喷张的健硕，但却挺拔匀称，肩旁宽阔，动作优雅，让人有安全感。
若是这样一双手牵住自己的，天涯海角也愿意去吧？吴彬彬咽了一口吐沫。
傅亦铭果然带她坐到了最后面靠近白板的位置，离李嘉耀隔了十来个人。
李清欢等到坐稳才略微抬头，她目光自然，只用眼角的余光去瞄那个人。
好多年了，她只隔着树木，隔着人群，隔着建筑物偷偷看他，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头一回。
他老了，身体没有从前那么结实，瘦了很多，显然没人好好照顾，他又是听不得啰嗦的性子，一日三餐忙起来都是随便对付，年纪大了，怎么吃得消？
他在不停的抽烟，香烟是慢性杀手，他本来就有咽炎，早上起床都会咳嗽好一阵，也不知节制。
他面前的水杯一动都不动，多喝水对身体好，可是他从前做刑警的时候时常蹲守埋伏，因为人不能离开所以养成了不爱喝水的习惯，到现在还没变。
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李清欢心揪得紧紧，神情有些恍惚，没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李清欢？”
傅亦铭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回过神来。
“嗯？”
吴局长表扬了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对寻找尸源做出了贡献。
吴彬彬用投影仪播放资料，她主管信息统筹，是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人也亲和没有架子，在局里人缘很好，最主要的，她是吴局的闺女。
“柳昭琴，28岁，离异未育，现单身独居在襄城翠华路43号美丽家园，父母都在外地，白领，人力资源主管，去年10月底做了抽脂手术，今年3月22日从单位下班后失踪，同事一周后报案，我们掌握的最后行踪是22日晚10点在家附近的便利店刷卡买了东西。根据尸检报告，死于当日凌晨1点左右，颈部被绳索扼住，窒息死亡。死后被面部毁容，斩断手指，抛尸于城南郊的果树林。”
“其他两位死者的身份还在排查中。”吴彬彬声音清脆，很是悦耳。
“襄城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连环杀人案，然而这三起案子不仅是杀人方式，毁尸的程度，还有抛尸的方式都有相似之处，合并在一起立案侦破，成立了322特大杀人案专案组，早一天将那个挨千刀的杀人犯缉拿归案，咱们早一天消停。”李嘉耀开口。
他边说边站起来，目光朝向角落的傅亦铭，碰到李清欢时，目光躲避了过去，环视一周，掷地有声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背后给这犯人起了个‘扼喉者’的绰号，有三个活生生的姑娘死在他的手中，我们不能用这么个绰号涨他的威风，他就是一个杀人犯，落在我们手中要吃枪子的杀人犯！我们既不能魔化他，也不能畏惧他！”
鞋子的事情最终被专案组确立为一条辅助线索，这毕竟只是傅亦铭和李清欢的个人推断，让两个外人同时参与专案会，大伙儿本来就对吴局长这个史无前例的决定有些腹诽，吴局虽然威望很高，但并不负责具体案件的指挥，行动权依然在队长李嘉耀的手中。
众人又讨论了一番务实的工作，李嘉耀分配了任务。
有抛尸地点二次走访勘察的，有便利店周边监控搜寻可疑人物的，有对柳昭琴家搜寻的……
傅亦铭和李清欢只是静静坐着，像会议室并不存在他们两个人一般。
倒是吴彬彬的目光时不时朝这边飘过来，被李嘉耀发现了，敲了下她的脑袋。
她吐了吐舌头，收回心思，专心做会议记录。
吴局长走过来，拍了拍傅亦铭的肩膀，眼里有一丝歉疚，人是他叫来的，人家一分钱报酬没收倒罢了，还被这个五大三粗不同圆滑的李嘉耀冷眼相对，换做是涵养欠佳的，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可是傅亦铭没动，李清欢也没动。
投影仪上闪现的图片是他们尸检当日没有看过的资料。
惨不忍睹的尸体端端正正的平躺着，残缺的手被困在小腹上方，血肉模糊的手指蜷曲在白色高跟鞋的鞋跟部。
郁郁葱葱的果树林背依青山，拉着简陋的隔离带，旁边不远处是一条荒废的水渠。
荒山土堆边上静静躺着一具尸体。
垃圾成山的道路边缘……
傅亦铭朝李清欢看去，她的目光也被这些照片所吸引，显然身为局外人反而能看出些不同寻常之处。
李嘉耀和一群刑警们凑在一起，一丝一毫也没有关注这个角落。
傅亦铭看着李清欢的眼光充满着鼓励，似乎在说，你既然坐到了这里，甘心连一句话都不和他说就走吗？
不甘心。
李清欢清楚，她和李嘉耀能说的，也只有这个案子。
她站起来，朝桌边靠了靠。
小宋离她最近，她的目光落在李嘉耀的背影上，话却是对着小宋说的。
“宋警官，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问问你。”
小宋停下手里的动作，客套的说：“你尽管问。”
“3号尸体抛尸的果树林很偏僻，旁边是荒废的水渠，谁都知道水渠掩埋尸体更不容易被人发现，2号尸体抛尸的荒山土质看上去松软，为什么犯人不就地掩埋反而就摆在土堆边上？1号抛尸地更奇怪，垃圾山随便找一处藏匿尸体也是不容易被人发觉的。”
她的声音清冽，会议室的环境虽然噪杂，但陆陆续续有人停下来听她的疑问，同时也在思考她的问题。
凶手既然毁尸就是不想让人确定尸体的身份，为什么不干脆掩埋而是大刺刺地让人轻易发现呢？
他在宣告什么？
“鞋是很富有象征意义的东西，它能带人走向远方，凶手脱下了死者的鞋，放在死者尸体上，剥夺了死者离开的权利，而手指起着反抗的作用，斩断手指，表示全完让死者丧失了反抗的能力，毁坏面部，如果不是为了增加确认尸体身份的难度，而是表示憎恶呢？凶手憎恶死者，甚至连死者死后的脸也不愿意看见。”傅亦铭见没人回答李清欢的问题，站起身来说。
“如果犯人是随机作案，死者之间联系甚微，不利于搜索工作的开展，但要是有目标性的作案，就另当别论了。”
他这番话让专案组面对两个方向的选择，是对死者周边关系的排查为首要任务，还是按照李嘉耀的安排全面布控为主。
李嘉耀直视着傅亦铭，目光像鹰一样凌厉。
他其实并不是反感有人挑战他的权威，而是排斥面前这两个人，他不想让他们参与到他的工作中来，不光是不想，也不能。
警队的工作充满了无数变数与血雨腥风，尤其是像他们这组专门负责和穷凶极恶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特别专案组，他们在他眼中还是两个孩子。
然而小鹰总会长大，会展翅翱翔，没人能束缚住他们的翅膀.
李嘉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扭头朝小宋开口：“你去详细调查柳昭琴的人际关系，她的前夫作为重点盘查对象。”
说完又对吴彬彬说：“你去了解三个抛尸地的报案人。”
“其他人员的各自任务不变，一有可疑之处，马上汇报。”
322特大杀人案的号角已经吹响，傅亦铭和李清欢目送李嘉耀的背影离开会议室，他最终还是参考了他们的意见，虽然没有握手言欢，但这已经是不错的开始。
吴局长本来想请他俩一同吃个便饭，被傅亦铭婉言拒绝了，李清欢下午还要参与一台手术，在李嘉耀出门不久后也匆忙告别。
回到医院，在做术前准备工作的时候，电话响了。
李清欢看着屏幕上的号码，任由欢快的铃声响了很久。
电话是李君禹打来的。
她消过毒的手指划开屏幕，接了起来。
“你今天去哪儿了？”听筒里传来和往日一样威严的声音，是质问，但她晓得他知道答案。
“市局。”她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说：“和吴局搞好关系，我们医院体检科最近在和市局接洽，这还算是一笔生意，市局没有附属医院，受伤的警员往往分散送往医学院附属医院和三院，只有一小部分送到咱们医院，襄肿新建的急诊室，救治能力还是很强的。”
李清欢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
“若能做好这些工作，你不妨跑跑市局。”
审时度势是李君禹最大的优点，在利益面前，其他都可以另当别论，包括她与李嘉耀之间明令禁止的‘会面’。
他的口气永远那么强势，每一次都会摧毁李清欢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丝丝情感。
“听见了吗？”
把命令说得像施恩，这也是一种本事。
李清欢挂掉电话，将手重新侵泡在消毒水中，冲刷，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省时度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