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洒美少年》红愁绿怨

4、首卷·刘燕南

　　我，孟细君，阿戚，宋律师，还有宋律师带来的司机，我们亲眼目睹着孟细君写遗嘱。我站在一旁咬牙等着。
　　宋律师过了一边目，交到我手里，我并不直接看遗嘱，直瞪瞪的瞅着细君，她呆滞的神情里还显出一丝慷慨之意——快看看遗嘱，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我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眼疾速搜罗着公司股份的字眼，那才是我的目的。我看到了：孟细君去世后，其所在公司的全部股份交由刘燕南处理。
　　终于如愿以偿了。我把遗嘱交由到律师手里，众人逐个签字按手印。我把遗嘱拿在手里，心飘在空中。当所有人都离开了，我信手将遗嘱执在一旁，爬在细君的旁边，捧起她的手在我的脸颊摩挲。
　　她笑了笑，说：“好了。我累了，帮我去拿药好不好，我有点困。”
　　我拿了她平日吃的药，又加了一颗安眠药在里面。我看着她像往日一样吞了下去，才得心安。
　　“燕南，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你留在这里守着我好不好？有你在，我就不怕死了。”她苦苦央求我。
　　我说：“我不走，你也不能走。”
　　她嘴角微微弯起，“燕南，能不能把我抱起……”她一阵猛气喘，眼珠翻了好几次。
　　我忙将她揽入怀中，她变得如同废柴一般轻。“好，好，我一切听你的。”
　　她把头贴在我的脸上，就算我是铁石心肠，此刻也应该有一丝柔情，但回想起来这么多年实在坎坷，实在勾不起一丝甜蜜的回忆。
　　“抛开一切恩怨，我们还是……”说到这里，她瞅着我，“还是相爱的？”
　　我点头，嗔道：“我恨你，恨你太残酷，恨你太现实。故意说这些丧气话气我……”
　　她的手臂紧紧缠着我，闭着眼睛说：“无论如何，我们还这样实实在在地在一起，我永远是……你的。”
　　“省些体力，我在这里等着你醒来。”
　　我摇着纸扇，凝视着她睡去，直到听见她有规律的鼾声。我如释重负的感觉。我的心开始算计她这么几年来对我的一切。
　　她肯定是恨我的，恨我的移情别恋，我知道。她宁可咽泪装欢，也不肯和我离婚，只是她好强，生怕她的亲朋会耻笑她失败的婚姻和当初冲动的选择。
　　她当初选择我仿佛也是在赌气，赌了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我如傀儡一般。
　　我总知道，最高贵的报复是宽容，最狠毒的报复是无视。
　　她表面上纵容我，事实上我一任又一任的女友都是她消灭的。

　　看到她焦黄的面色，我不知有多恶心。总之她要死的，我等的心焦，不如现在就送她走吧。我心里有一种暗黑罪恶的喜感，我将手移到她鼻子上，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息，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毙命。
　　我按下去时，远处的犬吠声和近处的蟋蟀声此起彼伏，我的心竟那么冷静，像掀灭一支烟一般平常。
　　没过三十秒，她缓缓睁开眼睛——她在装睡。我本以为她会本能的挣扎，可是她依旧温顺，了然一切的看着我。越是这般，我的心越颤，要哭的前奏。
　　我的心缓缓悸动了，不知不觉拿开了手。
　　孟细君挤出一丝笑意，用呼吸的气流发出声音，“我早知道你会这么做的。”
　　“那又怎样？难道你还活够吗？”我说。
　　“燕南，为什么要这样？”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少装可怜了！你折磨了我这么长时间还没发泄完嘛！”
　　她咳起来，呼吸不畅，隔了很久才平定下来，“告诉你刘燕南。我早就立完遗嘱了。”
　　我脑袋翁的一声，“你说什么？”
　　“一切都会按照原来那份遗嘱执行，这份算作篡改。”
　　“你？”我张口结舌。
　　“我把我的股份早已经卖出去了。我死了，那些股份正式由买家接手。钱……早就给我父亲了。”
　　“你到底往你老子那里转了多少钱？”
　　她的泪水汩汩流出，“燕南，你也犯过错，原谅……我。”
　　我被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捆绑，像要窒息一般，我拽着她的头发，说：“你这个肮脏的女人，最狠毒的人是你。实话告诉你，从你嫁给我开始，我就没有爱过你，我恨你，恨你的家人。我从一开始就有情妇，给你睡在一起我都觉得恶心。”
　　她恍惚地摇头，挣扎一般抱紧我，说：“燕南，我还爱你。我们能不能……”
　　“妄想！别再自作多情了。”我不愿在浪费口舌，将双手重重地捂在她的口鼻上。
　　她开始挣扎，眼神中有万般的悔意和怀疑。我暗咬银牙，眼泪在眼中打转。

　　爱应该有很多条路，其中一条是歧路，走到这条路上，爱会腐烂，世人唤之为恨。

　　她死不瞑目。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是因为失去她还是因为失去股份。我粗粝地喊叫保姆，声音大得难以置信。
　　阿戚打电话叫了救护车，不久我就被救护车的声音惊醒了。
　　这个满腹心机的女人真的死了，顺便带走了我将近一半的家产。她留给我的是深深地恨。
　　在一群人的安慰声中，我选择了火葬她。
　　而后我决定带她回台湾。

　　一下飞机，我遥遥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在等候我，其中有我阔别的家人。我拉着行李箱，还提着一个精巧的皮箱，里面装着她。
　　走到他们跟前，我已是涕泗横流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再冠冕不过的道歉方式了。弟弟和妹妹将我搀扶起来。
　　以前我与他们话资就很少，这样悲哀的事众人更是默不作声了，以示凭吊，只有孟细君的母亲啜不成声，呼唤着：“我的细君……”

　　细君的事安顿完以后，我便起了尽早离去的心思。
　　不知是命中注定，还是我那个惆怅无助的名字在提醒我，使我的亲情观很淡薄，与家人不投契。
　　妹妹已经结婚了，家里还剩下一个辍学在家的弟弟，他游手好闲，一身坏毛病。还算美的孀母托我将弟弟带走，把教育他的任务转交于我，其实这对我的孀母琵琶再抱极为有利。
　　长兄为父，我难辞其任。

　　一日清早，我见弟弟鬼鬼祟祟的回到家里。我沉下脸来，喝道：“刘燕栖，站住，你去哪儿了？一晚上都不回家。”
　　“大哥，你搞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找麻烦行不行？”他语气轻佻，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把他齐身研究了一番，他浑身都是碎花的衣裳，男不男女不女，实在滑稽。“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活像一条蛇。”
　　他轻蔑笑了笑，“大哥，你别什么都要管，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管你什么事？”言毕就进了卧室，“别吵我，我好累。”
　　老妈挎着包走出来，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她不耐烦地说：“你不要管他了。命中注定的事改不了的，他要放纵自己没办法，随他去吧。倒是你，很让我不放心。”
　　老妈是开明的人，更是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她现在只醉心抗衰老术，无心管理燕栖。
　　“妈，我这么大了，你就放心吧。“
　　她迟疑一下，说：“你还年轻，千万别犯傻。你现在没有孩子是个好事，再找一个女人没问题。等有了孩子就像我一样，不得不顾及孩子的感受。”往事触碰到她，她叹口气，又说：“我独自一人把你们拉扯大，容易吗？熬到现在，你们都大了，远走高飞了，我也人老珠黄了，到现在……”说到这儿止住了，摆摆手甩门而去。
　　母亲显然已忍到最后了，只要我一声应允，她立刻改嫁走人。我会成全她的。
　　我走到窗前，索然无味。亲朋好友拜访遍了，介介于心的还有一件事——我将近一半的家产都被孟细君偷走了，寄给她势利眼的父亲。

　　我在孟细君家前徘徊了一阵，当年的情形在我的脑海里依稀可见。他爸爸轻薄辱骂我的话，我一直刻在心中。
　　他曾用茶杯砸向我，洒了我一身滚烫的水。“你有什么？要学历没学历，要钱没钱，仅凭一声‘爱’就把我女儿骗走，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呀？我虽不是什么豪门贵族，但也是簪缨世家。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婚论嫁，你不知道什么是门当户对吗？你这种小白脸大街上到处都是，想在我们家吃软饭，攀高枝，没门！”
　　今天我一定要出这口恶气，如今他们家落魄了，儿孙皆不成器，这些年都是细君往回寄钱才撑下来的。
　　我长按了一声门铃。孟细君的母亲来开门。
　　她看到我，脸像皱在一起，比见到债主还可怕的样子。“燕南，你来了。”
　　她父亲在屋里坐着，处之泰然，不愧做过官。
　　“二老身体康健。”
　　她父亲冷笑一声，“托刘总的福。”
　　我看了一眼他们家的布置，远没有当年气派，“这是女婿应当孝敬您的，我还打算奉养二老天年呢。”
　　“我想知道我女儿是怎么死的。”他没心情和我舌战。
　　“信里我已经解释清楚了。”
　　她妈妈忙搭腔：“对啊！是细君命薄，再没那个福分了。”她缓和气氛，尤其安抚我的气焰。
　　“你少插嘴。他能糊弄你们，可骗不了我。”他父亲大声说，把他母亲吓住了。
　　“爸爸，您息怒，我对细君如何，当年您一清二楚的。”我旧事重提。
　　“你还敢提当年，不是你，细君也落不到这般田地。不是你，细君现在就是市长太太了。”他依然逞强。
　　我冷笑一声，说：“对！不是我，二老现在还不知身置何处呢，不是我，你的两个好儿子不知怎么精穷呢。”他爸爸气得浑身乱颤，我乘胜追击，“这么多年，我一直接济你们，你们竟还后悔了。”
　　“畜生！就你那点钱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不过是小城镇里投机倒把的暴发户，有什么能耐？那也是我女儿一手扶植起来的。”
　　“对！就是你的好女儿，这些年往你这儿倒腾了多少钱，你当我是傻子吗？”我看看他们枯槁的面容，笑笑说：“女婿不肖，把那些钱送二老归西足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