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希纱》梓猫

6、异数

　　“不要过去。”清脆的童声在脑中响起，熟悉的冷漠。
　　“为什么？那是我的亲妹妹！”我大喊出来，却没有声音。
　　“她必须死，否则长大了一定会和你争家产的。而且，你、的、亲、妹、妹？”
　　“你还有没有良心，我知道那是你妹妹，我也宁愿不要那些家产。”
　　“我的良心？这不是你写的故事么？什么妹妹，不过是一个小配角而已，那么在意干什么。”女孩淡淡地笑了笑，”都说过不要过去了。”我想要冲过去，可双腿就像是有千斤重，再也抬不起来。
　　妹妹才五岁，一出生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粉色的大床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本就瘦小的她在病痛的折磨中更显脆弱。她呼吸愈加急促，嘴皮渐渐泛紫，乌溜溜的大眼睛凝视着我，却再也不复往日的神彩。我看到她的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似乎有细微颤抖的音节发出。我站在门边，什么也听不到，只能从她的口型中读出一个“姐……”
　　我想走到她床边，却抬不起双脚，只能呆呆看着床上的孩子从痛苦，麻木，到茫然，望着我的眼变得没有焦距。是在奇怪吧，姐姐为什么在一旁冷眼相向，为什么对我不理不睬？
　　记得一岁半的你，还不习惯独自走路。总是磕磕绊绊，时不时摔倒在地上，疼得哭出来，然后就赖在地上不起来。那时你总会望着我，干净的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嘴边生涩地唤着：“姐……姐……”
　　妈妈说，要让你学会自己站起来，可我还是会忍不住把你抱起来，牵着你继续向前走。你的小手甚至只能拉住我一根手指，可我的心总会被一种暖意填满，那是很久以前从不曾在意的亲情。
　　回忆如潮，脑中的一切都分明像是发生在昨天，却早已如梦如烟。许是被时光焚烧尽了吧，只有在记忆的逆鳞里，才能寻到往事的痕迹。
　　我突然想起来女孩说过的话，良心，我才是最没有良心的人。今天的我至少知道事情的发展，可那年的女孩却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那个病痛中的孩子是她的亲人。她可以救妹妹的，可她什么做不了，无力，无助，无数个夜晚，是不是都想起妹妹苍白痛苦的脸，默默地责备着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整个房间寂静得只能听到我略带慌乱的呼吸。
　　惊醒。
　　原来，只是一个梦。
　　迅速下床，跑到妹妹房间，看到的，仍是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的孩子。
　　原来，不只是个梦。
　　我闭上眼，梦中的画面一一重现，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叫着我，“姐！”等等，这不对吧，声音怪怪的。
　　“姐，你醒了？”我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弟弟叶唤希。“喂喂喂，你……”我扑上前，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泪眼矇眬。他轻声说着，“你干什么啊，我差点喊出来，小妹妹还在睡……”
　　“睡觉！？”
　　“叫你不要吵，还喊得那么大声。之前你一副被附身的样子，站在这儿一动不动，还是我过来把药给她吃了，她吃了药就睡着了。”
　　“谢谢……”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笑得这么傻。
　　“谢什么？”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不是个梦，可是谢谢你，成为了梦中所没有的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