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志》白卷

4、第 4 章

　　林复倒了茶，推给我，说：“想必知儿也跟你说了，今年我并不打算带他上去。”
　　我不禁好奇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带他去他娘亲坟前看的吗？”
　　他却微微哂笑：“不觉得奇怪吗？我们父子二人在这地底下做了成百上千年的鬼，而他母亲却不知所踪，上天入地连一缕魂魄也不曾见过，只余人间一座空冢。”
　　我知道，人死不一定为鬼，若是死得惨烈，三魂七魄也是可以被打散的。而鬼也不能一直是鬼，天道轮回，判官的本子上早已写好了阴间每一个鬼魂的去处。
　　也就是说，他们这对父子当了这么久的鬼，本来就十分蹊跷。
　　我更加不解：“我不明白，小知的母亲到底去了哪里？而你们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留在了这里？”想到这里，心情好像有些闷闷的，也不知是心疼他们的居留无期，还是郁闷那位未曾谋面的夫人这么强的存在感。
　　林复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扫下一片灯影在眸底，良久，似是无可奈何地低笑了一声，说：“罢了，多少年的事了，早无人会在意了，统统说与你听吧。”
　　门外传来哀怨又怅惘的歌声，那是孟婆又在奈何桥头唱着她的歌了。
　　她的歌声和那碗汤，无数的彼岸花与那无波无痕的忘川，还有那一层层漫过河岸的风啊，就是伴着夜行的百鬼的一切。
　　歌不会断，花谢了也会再开，一朵也没少过，而那忘川河上的风，也从未停过。只是这些鬼，带着他们的故事，踽踽独行，从未有人静静聆听过。
　　他说：“我想请你帮我。”言辞恳切得我几乎无法拒绝，却又不得不拒绝。
　　你让我怎么帮？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着，心头疼得几近滴血。我听过削骨还肉予父，可你要我怎么剥你的魂，夺你的魄，只为寻一个消失了千百年的不知是鬼还是妖的女子！
　　幸好，幸好，我还没有说出那句话。
　　是的，我喜欢着他，以前就喜欢。曾开玩笑似地跟他表白过，那时他不信，我也不信。那时我想着，没什么，反正大家哪里都去不了，就这么着呗，随便玩玩，耗着你也无所谓。
　　我听见自己用冷淡的声音残忍地拒绝了他：“抱歉，我不能。我不是你的谁，我也没有资格夺去一个孩子的父亲。”她就那样好？值得你做鬼也要记她这么久？我是不甘心的，总不能让我从一个男主角生生跑成个龙套吧？
　　我气得不行，恨不得狠狠塞他一嘴的胡萝卜，叫你乱说话叫你让我伤心！少男的心就是那无暇的晶莹剔透的水晶，是随随便便能碰的吗！
　　他却不自知，喃喃着叹息般说道：“可我除了你，再找不到第二个能帮我的人了。”狡猾的家伙，你在出卖你的美色你造吗？
　　算了，不跟这种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玩弄我这样纯洁的鬼的人计较。呵呵，自己的心思百转千回了一万次，他又不知道，关他什么事呢？我生个什么劲的气。
　　我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算个什么角色，生旦净末丑，你又唱的是哪一出。总不能你和她在台上卿卿我我地你侬我侬，我在台下凄凄惨惨地咬着手绢哭诉着你坏你坏你好坏吧？
　　那该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