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图鉴》枢玖

45、无心

　　左雅的手心里冒出汗来，但她不敢去擦，甚至不敢随意动弹，生怕对方抓住自己的破绽。

　　札于枢笑着：“其实我对比赛没有兴趣，说是这里杀人不违反三界协议，我才来的。”他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就像头顶上那灼灼太阳，但从他狭长的眼睛中射出的光却冷得像毒蛇一样，好似随时会亮出毒牙把人咬死。

　　显然这个才是魔族队伍里的杀手锏。说白了，他们根本就没在意妖精狩猎的成绩，来就是为了杀人。魔族想要借此立威。魔界和十字水的战争迟早会来，即使因为妖精狩猎而推迟，但也只是推迟。左雅的意思也是这样，但是她这边的人不一样，她估摸着八个人里只有她和冰雨杀过人，所以她没有把这个打算说出来。她让尹默言等人去追所谓的成绩，而她则按情况而动。至于冰雨……碰上她的只能为其默哀了。

　　“其实我对比赛也没兴趣。”左雅的表情隐藏在宽大的藏青色围巾下面。她的声音平缓，没有透露出紧张的情绪。她是经验丰富的猎妖师，惯会伪装。

　　札于枢的眼睛亮了些，终于对左雅重视了些。“我就知道你和其他几个不一样。你知道吗？我一开始就选择了你。”他的声音忽的变得轻柔，刚好维持能让苏澈听清的音量。他如此专注地望着左雅，让人觉得有些……变态。“只有你明白现实的残酷。”

　　苏澈突然转头就跑。她已经把坐标传送给其他人手中的传送符，很快他们就会到达这里，她不能留在这里！札于枢追了上去。他的目标只有左雅一个，并不在乎其他人。还有三个魔族在这里，不需要担心另几个十字水选手。

　　左雅很少遇到速度如此快的对手。突然，她在树干上用力一蹬，仰面跃起，向反方向射去。札于枢反应极快，抬起右手。从他的袖子里弹出一把剑，挡格住了双锐。另一把袖剑露出锋芒，向左雅扫去。左雅的身体横在空中，但她借助两把兵器交接的地方为支点，身体倒竖起来，然后翻到札于枢的后面。

　　双锐飞快地刺向札于枢，但札于枢的反应更快。他弯下腰躲过了这一击，一个旋踢踢中了左雅的腹部。他实在太快了，左雅来不及躲闪，倒飞了出去。她只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疼的眼前发黑。札于枢走到她身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你恢复灵力的速度比大多数人都要快。真有意思。不过你让我稍稍有些失望……我本来很期待的。”

　　就在这时，左雅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向札于枢的腿捅去。札于枢踩住了她的手，接着一用力，只听到“咔嚓”一声，她的小臂断了。左雅的脸扭曲起来，她飞快地用另一只手抓住札于枢的腿，灵力运转，一团火在她掌心里炸开。她成功地逃脱了，飞快地撤离。

　　札于枢似乎并不在意腿上的伤，他仔细地处理了伤口，然后才循着左雅的气息追了过去。

　　左雅的右胳膊疼得要命，她不能和那个家伙死磕。拖到10点，札于枢就不能再动手。她在密林中判断着方向，她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治疗手臂。

　　沙沙、沙沙……

　　就好像食肉动物在灌木中穿行。谨慎地、缓慢地。左雅刚转过头去，一个人影蹿了出来，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魔族的身体比人类结实很多，左雅感觉自己像打在沙包上。札于枢抓住了她受伤的胳膊，用力向后扳。尖锐的疼痛让左雅冒出一头冷汗。

　　左雅的身上猛地燃起火焰。札于枢急急退开。左雅咬着牙念出一段言咒，一道红光击中了札于枢，他的身上像是被无数片刀片割过。左雅咬破了食指的第二指节，“毒蛇之咬。”一条血红的蛇缠住了札于枢，张开大嘴咬住了他的脖子。利用札于枢与毒蛇缠斗的时间，左雅继续朝前跑去。

　　她冲出了树林，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处悬崖。向下只能看到参差不齐的树冠，深不可测。左雅望了眼身后，有些踌躇。

　　毒蛇之咬是最低级的血祭灵术之一，然而凡是血祭灵术威力都不会小。札于枢再次出现在左雅面前时，就没有之前的好整以暇了。他被真正地激怒了，表情狰狞，眼露凶光，好似一头愤怒的野兽。他的衣服被撕破，染着大片血污。血祭灵术必须用血解除，想必他付出了不少代价。

　　左雅看了眼悬崖之下。

　　两人缠斗起来，过了一百来招。左雅总是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招，她身上不知藏了多少种兵器，防不胜防。札于枢武艺高超，魔族特有的术法也灵活多变，但是他伤势不轻，实力大打折扣，一时间也耐左雅无何。忽的，他在两人兵戈相交的时候说：“你家的事，你以为那么简单吗？”

　　左雅的眼睛瞬间瞪到最大，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札于枢却是诡谲一笑，袖剑顺着双锐滑下去，削向左雅的手。左雅赶紧松劲，向后躲闪。而此时札于枢飞快地一掌打出，将左雅打下山崖。

　　左雅将双锐插进岩缝，在下滑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停了下来。灵力使用过度让她浑身疲惫又疼痛，她动了动右手，动弹不得。现在她仅凭着一只手吊在悬崖峭壁上，没有足够的灵力使用轻功。不出意外，也没人会来救她。

　　卫渊他们应该已经找到妖精巢穴，不知道比分如何。那里还有三个魔族……希望他们能应付得来。左雅抬头望着高不可攀的压锭，天空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睛发疼。她轻轻地呼了口气，松开了手。

　　曲戈猛地站起来，紧紧盯着屏幕。追踪左雅的摄像头绕着躺在草丛里的尸体转了两圈，随后屏幕上左雅的影像消失了。这证明人物死亡。曲戈离开了座位，二号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么多？”江小天喊道。透明黄的结界像是折纸一样折起来，越折越小，然后消失，连带着里面的妖精。

　　“看着点！”六出朦影差点被江小天甩出的菱形结界打到，大声叫道。江小天赶紧道歉，但六出朦影没理他，掷出一把冰透针。每个被打中的妖精都被冻住了。

　　司空星在这混乱中显得有些无措，他躲闪着。他看准了个机会，伸出手来，远处那个妖精脖子上类似围巾的布条就到了他手里，连带着那个妖精也被扯了过来。他嘟囔着：“对不起，我必须这样”，然后一拳打在妖精的肚子上。

　　尹默言一边拿着长剑横扫一片，一边说：“你的隔空取物越来越溜了，下次帮我偷厨房里的酒吧！”

　　“你们不能这样做！”六出朦影叫道。

　　“为什么不可以？作为一个大小姐，嚣张点，别循规蹈矩的……”

　　“你记不记得我们是直播？”

　　井岚无视那边吵吵闹闹的一群，蹙着眉。左雅还没到。他又转头看向正面无表情地大杀四方的冰雨。“你见过左雅吗？”

　　“没有。”冰雨短暂地看了他一眼，不似说谎。

　　“我会时刻盯着你的。”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草丛里。一只獾小心翼翼又好奇地接近。突然无数光点融进尸体。獾受到了惊吓，钻进灌木一溜烟跑掉了。断骨开始连接，血肉重生，皮肤包裹住新生的身体。一个模糊的影子浮现在她身上。

　　当身体完全修复的时候，光点消失了，虚影也消失了。

　　左雅睁开眼睛，其中灿金一片。她坐起来，举起双手看着，显然无法接受现在的情况。她的身体完好无损，可是……她不应该都摔烂了吗？紧接着她想起札于枢的话。正如卫渊分析的那样，冰雨只是一把刀，她的幕后主使人是谁？当年的灭门案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妖精狩猎对左雅来说不是那么重要，她不相信人们期盼它能够起到的作用。家仇是压在她心上的一把锁，她因其成长，因其疯狂。她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那所谓的不简单的事，想要质问冰雨、曲戈或是任何一个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她简直要被这种焦急逼疯了。

　　但是……卫渊他们还在与妖精战斗，还有那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的魔族。她不能抛下他们。她也知道这场比赛对十字水有多么重要，曲戈他们费了好大劲才争取到这个拖延时间的机会，她不就着这样毁掉这个布局。

　　这一刻，左雅战胜了自我，放弃了仇恨。她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的猎妖师，有更多的需要她顾虑的东西。像是被烧灼的心平静下来，她感觉不到焦虑、愤恨，也没有踌躇和胆怯，她的心空了。这是一种玄妙的感觉，她有一种感觉，说不出来的明晰。她的身体开始消散，融入了这片山林。

　　左家之家训——无身、无心、无我。若是能领悟到第二层无心，便能真正习会左家的隐秘术，化实为虚，化有为无。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