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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陪她到生命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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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日子史雅娟慢慢的出现意识不清,神志模糊,常常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人物也经常弄错,有时候当安可是陌生人,有时候又叫她名字,化疗的时候又极度不配合,常常是许多医护人员齐上阵压着她的手,给她注射药物,有几回陈安可也上来帮忙,史雅娟毫不留情的咬上去,白皙的手臂立即咬出血来,安可也不管,只是一个劲的问她“妈,你痛不痛,你哪里不舒服,你别反抗了,我们人多,你一挣扎,会伤着你的!”事后,史雅娟清醒了又问,“你这牙印是我咬的?我真是罪过啊,我怎么能咬你呢。”陈安可摇头说不碍事,不疼,有一天,当安可打着开水回来,看见史雅娟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开的正欢的彼岸花,安可把水瓶放下,刚抬头就听见史雅娟说话,“婉婉,你快过来,这是你姐姐安可最喜欢的花,你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种花吗,她说彼岸花是一种无情无义的花,你姐姐恨我无情无义,所以用这种花来比喻我?”史雅娟说完,双手捧着脸,无声的抽泣,原来史雅娟又把她当作她的小女儿。她每天睡得很多,通常醒来一会就又睡,最后彻底陷入昏迷状态,霍长霖彻底请了假,带着婉婉寸步不离的陪在史雅娟的身边,生怕她走了他不在她身边,他每天坐在她的床边给她读书,一页一页的读,读的很慢,读的嗓子都哑了,安可看不下去,想要接过他的书替她读,可是他制止了“我自己来!”后来霍长霖的嗓子彻底哑了,发不出声音,他就贴着史雅娟的耳朵读,一字一句,无声却有力,他对安可说“你妈妈以前最喜欢屠格涅夫的这本书,读了很多遍,我跟她也是因为这本书认识的,那时候,你还小,你妈跟你爸是被家里人硬绑在一起的,没有感情基础,你爸是搞工程的,常常忙的不着家,回家了他们就是吵,吵完了你爸就又出去工作,作为一个女人,也渴望被爱,被在乎,可你爸那时候心里只有工作,直到在工地上出事了,你妈哪里受到的了打击,恨你父亲这般卖命,丢下她和你,她把恨全部转移到你身上,看你哪点都不顺眼,都像见到了你父亲,于是做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抛下你,她也后悔不已,到处找你,怕你不原谅她。安可,你妈妈是爱你的,但是她当时做了错误的选择,她遇见我的时候也才34岁而已,她问我怎样才能得到救赎,我告诉她坚强就可以。”
霍长霖合上书,将眼镜拿下来,抹了一把眼泪,安可看到病床的母亲,她问自己,她真的恨她吗?许多年后安可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恨不恨她,只知道自己永远记得她,记得这些相处短暂的日子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不想她离开,更不想她死去。
史雅娟去世的时候是个下雨天,她走的时候很平静,安可趴在她的身边,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心跳和血氧都成一条直线,跳不出来数字,发出滴滴的报警声,她急忙拉铃找护士和医生,她们被隔在门外,病房里忙忙碌碌,一会儿就有护士出来,又拿着盘子进去,里面几个医生轮流换着胸外按压,最后最年长的医生出来,对着霍长霖摇摇头,安可只知道自己的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不敢去看病床上的那一片狼藉,更不敢去看那没有生命迹象的人,那原本是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这样悄无声息的逝去,她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这么快就没了,这人啊,生死一线真快啊。”
另一人说,“可不是,好好的一人,平时那么乐观,对人又好!”
“哎,可怜了这一双女儿,小女儿还这样小,霍老师也是命苦......”
陈安可之后就听不清那两人对话,她感到头重脚轻,随后就晕倒了。
再醒来时,人还在医院,不过是躺在急诊的观察室里数着液,一转头就看见用手机编写短信的徐卿,徐卿听到声响,忙转过头来,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起身走过来,“你先前晕倒了,霍老师给我打得电话!”
安可点点头,然后去够床头柜上的水,徐卿见状马上给她抽出一瓶,拧开盖子后送到她的手上,安可大口大口的灌着水,喝的太急,又被呛到,现在不住的咳嗽,徐卿轻轻替她拍着背,直到她缓过气来,她才开口问“她呢?”
“师母的葬礼安排在明天,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妥了,明天我们直接去就行。”徐卿一惯的作风。
“我们?”安可抓住重点提问。
“我是作为霍老师学生的身份去送师母的!”陈安可很不想他去,可又找不到突破口拒绝。只好作罢。
葬礼如时举行,安可原来只想在现场吊唁,却不想被强行拉入家属答谢的队伍中,旁边的霍婉婉偷偷摸她,她低下头看她,婉婉却问,“我是叫你姐姐还是叫你阿姨?”
“随便,你想怎么叫都行!”
“我觉得我应该叫你阿姨,可是她们都让我喊你姐姐!”小女孩似乎很困扰。
“那你就叫我安可好不好?”安可微笑着。这是这些天来她唯一笑的一次。
她们不停的给来宾鞠躬答谢,一遍遍的弯着腰,果然陈安可还是在人群里见到了徐卿,他快步走了过来,从侍者手里接过香,表情严肃的完成各项仪式。在经过安可身边时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在视线里消失了,她以为他离开了。
等到仪式结束,骨灰盒移交给墓地管理人员,她一手扶着自己腰,一手拉起地上的婉婉,却发现她睡着了,霍长霖忙着收拾剩下的事务,把婉婉委托给安可暂时照顾,母亲不在,他们的关系也就断开了,霍长霖不想麻烦安可,但安可坚持没关系,她抱着8岁的小孩显得很吃力,她想把她抱到车上去睡,可发现她根本抱不住,踉踉跄跄的,走了一半眼看着就要摔下来,她吓得心跳似乎都漏了一拍,突然她的手下方出现一只大手,紧接着就感觉手里一松,孩子被接了过去,徐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了她一把,然后把孩子送上车。
安可一直以为他已经走了,原来他在外面帮着接待来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