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315》顾长乐

1、第一章 飞燕还巢

　　锡国平都
　　木棉花开，春光大好，莺对语，蝶交飞。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青烟里。
　　锡国自开国以来历经三朝，如今已是大成十九年，帝专于修行，所有事物悉归掌事太监。宦官专政，百官虽心有余愤，奈何其势大，不得不隐忍以待时机。天下风云变化，朝堂，藩王，反逆，使公元315年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年。
　　前话不提，且说平都昌石巷一家陈姓人家，主人陈汗青原是有名的大文豪，生有一子，名纬。十年前陈汗青不知所踪，留下这一个独生儿子，所幸尚有两个仆人照顾得十分尽心，然而小孩子从小没爹没妈，难免受欺负。况且陈纬面子薄，不惯见人的，常是未开口，脸先红，性格未免绵软了些。同巷有个混世魔王叫郑日天，大他五岁，时常奚落他：“长得像个娘们，还老爱哭，老子还没动手呢，就掉金豆豆。叫什么陈纬啊，干脆改名叫陈豆豆得了！”众人听得好笑，真就叫开了。
　　陈豆豆长到如今十二岁了，还是改不掉见人就脸红的毛病，又经常三灾五难的，所以街坊邻居都不常见他。唯独有个客栈老板娘，也姓陈，闺名叫做燕丸的，对他很好，说既然同姓就是本家，强认他做了弟弟。这位老板娘为人豪爽，夫君常年不在家，自己便经营了一家客栈，生意红火。豆豆虽腼腆，还不是一味做作的小家孩子，认了姐姐后，感其心意，时常去帮忙打打下手。
　　这天，他来到燕来客栈，却只见寥寥几人，心下奇怪，看这日头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怎么这样冷清？来到后厨，只见燕丸一个人对着饭菜叹气。
　　“姐姐。“豆豆小声说。燕丸见是他，忙笑道：”你怎么来了，虽是过了冬了，这春寒可不是唬人的，小心再冻着。”
　　“我原想来帮忙的，可是。。。”豆豆说着声音便小下去了，燕丸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道：“傻孩子，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做生意本来就是这样，哪有常好的呢。不过是街角那边开了一家飞燕包子铺，客人们图新鲜，就往那里去了。”
　　豆豆笑说：“这倒奇了，包子也能当饭吃吗？”
　　燕丸笑笑，并不答话。可不是，这包子再好哪禁的顿顿吃，不过来了一个二八未嫁的黄花大闺女，才引得这些好色胚子一窝蜂的往那里钻，只是这些话不能对豆豆讲。燕丸于是说：“这里虽少了些客人，也让我清闲不少，以后，你尽管来这里吃饭。”
　　豆豆连忙说：“怎能麻烦姐姐，家里有饭呢。”说罢告辞出来。

　　走在路上，心里颇不是滋味。豆豆想：姐姐这样好强的人 ，如今却被抢了生意，心里一定很难过。又想到自己自两岁起便无双亲在旁，姐姐这样时时关照，与亲人并无不同，自己难道眼看姐姐伤心吗？
　　想到这里，一抬头，正是那家飞燕包子铺。豆豆看到飞燕二字，心中气急，这分明是针对姐姐的。心下便生出一计，向内走去。
　　伙计迎上来，问：“小公子要点什么？”
　　豆豆强作镇定：“都有什么？”
　　伙计笑答：“各馅包子，清粥小菜。”
　　豆豆于是说：“来一碗粥，两个肉包子。”
　　伙计答应着下去了，豆豆四下环顾这铺子，不大却亮堂整洁，颇有几分古韵。他注意着脚下，想找只蟑螂，到时说是包子里的，包管客人都不敢来吃，显然此时他已忘了自己最怕的就是蟑螂。正在这时，一双大脚出现在他视线里,他身子一僵，以为被发现了什么，一动也不敢动。
　　“小杂种，你还想坐到什么时候？”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豆豆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却被来人的面貌惊得摔到了地上。原来那人长了一颗奇大无比的脑袋，兼之貌若阎王，浓眉倒竖，光天化日之下倒像见到了鬼。
　　来人单手将豆豆提起来，大大的脑袋猛的凑近：“小子，这儿是我的位子！”
　　豆豆觉得喉咙里有什么塞住了，说不出一句话。伙计看到了，赶忙提高声音说：“掌柜的，不好了，那活阎王又来了！”
　　于是从帘子后面袅袅娜娜地走出来一位少女，但见她黑发如云，明眸皓齿，虽无十分颜色，却也是明艳动人的很。她一见这位活阎王，只觉气不打一处来：“高大头，你究竟想做什么？”
　　那位高大头于是忙不迭地丢下豆豆，向她冲过去，到了跟前却又不好意思似的往后退了半步，脸上笑开了一朵花：“燕儿，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肯见我呢。”
　　“岂敢，我再不来你不得把我的客人全吓跑了。”燕儿瞪了他一眼，走到豆豆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向豆豆笑道：“让小公子受惊了，这顿就当给您压惊，千万别见怪。”豆豆瞧着燕儿后面凶神恶煞的高大头，瑟缩了一下，哪里敢说不好。
　　燕儿吩咐伙计：“再给这位小公子上一份飞燕还巢，帐就记在他头上。”说罢扭着身子往后院去了。
　　高大头追随着她进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燕儿把手一摔，嗔道：“你是怎么回事，我为了躲你都跑到这里来了，还阴魂不散的。”
　　高大头似笑非笑地说 ：“你可别蒙我，你来这分明是师叔的主意。再者，真想躲我 ，何必留什么信呢。”一面说，一面把一张纸展开，上面只两个字“平都”。燕儿被她说的愈发恼羞成怒，转过身不去理他。
　　高大头也知自己这师妹最是口不对心的，因此只得作罢。一时两人俱无言，燕儿绞着手里的绢帕，却听得高大头轻声问道：“燕儿，你这次来平都可是为了‘寻燕’？”他这句话说的极轻极低，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一带而过，但燕儿听了，却差点跳了起来。燕儿四处张望了一下，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可是师伯已找到了云皇的手谕？”
　　高大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亲我一口就告诉你。”

　　大堂里，所有人呆呆地望着豆豆面前的那盘东西。几近与真实的燕子一样，然而遍体金黄，盘旋在它被敌人侵占的巢穴上，一双眸子熠熠生辉，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下去赶走入侵者。豆豆看着这盘名为“飞燕还巢”的包子，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