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庶女》两条鱼

141、第 141 章

　　光阴荏苒，接下来，平平淡淡中，转眼一晃，四年就过去了。

　　十二月十四，新年将至。

　　陈初兰坐在□□床边的脚榻子上细致地用金线绣着太阳荷包。十四岁的陈初兰，头挽双鬟，一头乌发披肩下来，弯弯的柳眉，清澈的明眸，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樱唇娇艳欲滴，这时候的她，已经长开，一眼看去，美少女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火龙烧得极旺，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却窗子外面，白雪皑皑，阴云沉沉，银装素裹的大地和那苍茫的苍穹，宛如接成一片，空隙间只有那点缀了些许色彩的红墙碧瓦。

　　□□坐在床头，俯下身子，探出脑袋去看陈初兰手中的活计。

　　□□也已十五岁，半年前才办过及笄礼。她不出所料地长成了一个青春活泼的大美女。肤若凝脂的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灵动非常，坚挺的鼻子略微有些上翘，露出一副淘气相。她梳着发髻，插着簪子，同仍然长发垂髫的陈初兰相比，好像成熟了一点，不过，待她嘴角一扬，双目古灵精怪转起来的时候，那种装扮上带来的成熟感就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蓝底荷包，四四方方，上面一个笑脸灿烂的卡通太阳，这就是陈初兰这几日来的作品。现下只要她再纳几针，便就完工了。

　　□□撇了撇嘴：“那小子说想要个小太阳，你还真给他做一个小太阳，还特地绣在荷包上，他小小年纪，要荷包做什么？装糖吃啊？”

　　陈初兰挑起细线绕着绣花针缠了几圈，认认真真打了一个结，然后牙齿轻咬，咬断线头。她把小荷包举起来，对着窗外照进来的光亮左瞧右瞧，极其满意。

　　“你那绣工，给个小孩做荷包真是屈才了。”□□酸酸地道。

　　陈初兰“噗嗤”一声就笑了：“好啦，公主殿下，不就是我把你想要的玩偶放在一边，先给五皇子做荷包了吗？过年在家，我肯定给你做出两个来。”

　　“三个。”□□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三”。

　　“那我可得累死了！”陈初兰夸张地拍拍肩，不过却很快笑道，“好吧，三个就三个。但可别再多了，我过年还想好好玩呢！”

　　却□□不再纠结到底要陈初兰给她做几个玩偶，而是颇为不乐地抱怨道：“最讨厌过年了，明天你一回去，又要等过了元宵才能回来。”

　　陈初兰轻笑，偏头看着□□。

　　□□双肘撑在膝盖上，以手托腮，郁闷地低头看着陈初兰：“你可急着回去，当然我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之人，过年嘛，就该一家人团聚，快快乐乐。不过，唉！我在宫里就无聊了。每天过年都一个样，无趣！”
　　□□撇嘴。对宫里过年的形式鄙视至极。

　　陈初兰还是轻笑不语。

　　□□伸手拿过陈初兰手中的荷包，一指挑着带子甩了甩，道：“就那小子也舍不得你呢！去年过年你回家，他整整哭闹了五天！”

　　陈初兰一听，总算不再轻笑了，改做一副头疼的模样。

　　□□口中的“那小子”就是四年前出生的五皇子。

　　要说这五皇子，便要讲到他的生母翟贵嫔了。翟贵嫔在生下五皇子后失宠，用尽办法也没能让皇帝回心转意，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当然，宫中妃子们利用孩子来争宠是件很正常的事，比如，在孩子生病的时候，遣人去把皇帝请来，或者，让孩子背些什么难一点的文章，去到皇帝面前博得称赞。而翟贵嫔，为了让皇帝常来自己的寝宫，竟故意不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

　　五皇子在母体里营养充足，先天就是个身体壮实的健康宝宝，却在翟贵嫔的养育下，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皇帝关爱这个孩子，每每一听说孩子又病了，就急匆匆往翟贵嫔那里赶。却在孩子两岁的时候，偶一日皇帝突然龙心一动，出人意料无人通报地来到翟贵嫔寝殿，于是，翟贵嫔故意让孩子生病的事情曝光了，皇帝亲眼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只穿一件单衣，瑟瑟发抖站在寒风里。
　　皇帝大怒，翟贵嫔被贬回才人，五皇子则被送往尚无子女的良妃处。

　　若说在此之后，翟才人好好反省悔过之心，安安分分不要再弄出什么幺蛾子，过些时日，打点一下有权有势的太监，让他到总管太监那里说说话，再由总管太监给皇上吹吹耳边风，说她知错已改，现如今思儿成疾，孩子也不能没有亲娘，忘皇帝开个恩，让她看看孩子。搞不好她还有可能母凭子贵，重新起势。却那翟才人是个性急之人，竟然又动歪脑筋，派人收买了伺候五皇子的新宫女，让那宫女教五皇子哭闹乱喊：“我想娘，不让我见我娘，我就不吃饭”。才两岁的孩子，离开自己的母亲，确实会哭闹一段时日，但如何会自己说出“不让见我娘，我就不吃饭”的话？
　　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也有脸自称是五皇子的娘？你把皇后置于何地？”翟才人被落井下石的宫人们狠狠讽刺。
　　历代后宫里，能够被众皇子皇女称为“娘”的只有皇后一人，便就算得宠的妃子，其生下的孩子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唤她“娘”。翟才人让孩子把私底下的称呼拿到明面上了。
　　皇帝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命人将翟才人送入了冷宫，终生不得见五皇子。

　　据说，翟才人一年前死于冷宫。

　　五皇子被记在良妃名下。
　　却良妃是一个极其淡漠的人，似乎对何事都不关心。皇帝让她养五皇子，她照养便是了，但仅不短衣不短穿，其余的，她一概不管。
　　陈初兰遇见五皇子的时候，他躲在荷花池旁的那座假山里哭。没有太监，没有宫女，就他一个人。还不到三岁，细细弱弱的，脑袋剃得仅剩一戳毛，大冬天里，连个帽子都没戴。一张脸冻得通红，鼻涕眼泪到处都是。
　　陈初兰顿时心疼，给他擦脸，哄他不哭。
　　和陈初兰一起的□□不住撇嘴，不过最后还是示意陈初兰把五皇子抱到她的秀芳园。
　　陈初兰用帕子做了只小老鼠，讲故事逗五皇子开心。
　　良妃那边的太监宫女急匆匆赶进来的时候，五皇子已经躺陈初兰怀里睡着了。

　　至此，五皇子赖上了陈初兰！
　　每天一早起来，立马拉着伺候的嬷嬷，哭闹着要去陈初兰那里。
　　什么都不想管的良妃乐得其所。完全满足五皇子的欲望。
　　于是，自那以后，□□的秀芳园便成了五皇子一个人的托儿所。五皇子隔三差五过来，一过来就找陈初兰。几乎每日，陈初兰和□□上学回来，都会见到五皇子站在门口，手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等着她们回来。

　　对于良妃把五皇子扔在她秀芳园一事，□□初时极其不爽，还去找皇帝抗议了几次，却皇帝哈哈大笑，说：“良妃这是让你们姐弟俩好好培养感情呢！”直接认同了良妃的做法。

　　显然皇帝非常了解良妃是一个怎样的人。把五皇子放在良妃处，生活上确实无忧，但若要五皇子得到亲生母亲般的疼爱，那就不可能了。却皇帝只能把五皇子放在良妃那里。首先，良妃虽给不了五皇子真心实意的疼爱，但依她的为人，她绝不会表面一套暗地里一套地虐待五皇子。其次，她是四妃之一，地位超然，若把五皇子放在别的嫔妃处，若皇帝给不了那嫔妃足够的宠爱，难不保，宫里头就会有人暗里使坏，对那五皇子下手——□□就是一个悲惨的先例。

　　良妃懒得陪五皇子，既然五皇子喜欢陈初兰，那就让五皇子来□□这里玩，反正都是姐弟，培养感情也说的过去。皇帝硬塞了一个孩子给良妃，觉得有那么一点对不起良妃，且姐弟培养感情确实是件好事，也就随良妃去了。

　　“皇后名下绝对不能有皇子，不然立储之事要大乱，德妃和淑妃有儿子，贤妃虽然无子，但唯德妃马首是瞻，小人一个，就只能由良妃养我五皇弟了，但良妃也太可恶了啊啊啊啊——”□□在皇帝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后，气得大发脾气，“父皇竟然还说，你如果不愿的话，就把兰丫头送给宪儿吧，那么他就不会动不动跑你那儿了！初兰！你说这怎么可能！啊啊啊——都怪你！你怎么这么会哄小孩，讨小孩喜欢！”

　　□□向陈初兰抱怨，陈初兰暗自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我若不会哄小孩，又怎么能讨得你的欢心？”

　　当然，以上都是过去的事了。

　　五皇子是个很乖的孩子。大概婴幼儿时期的经历已经刻进了他的灵魂里，他极少会去做出讨人厌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都安静得像一只祈求关注的小狗，巴巴地跟在陈初兰和□□身后，陈初兰陪□□没空理他的时候，他也不吵不闹，只坐在一边玩自己的玩具。□□这种唯我独尊的女孩，居然渐渐地也接受了这个小小的弟弟。依照良妃的说法：“瞧，他们姐弟俩不是培养出感情来了么？”

　　眼下，□□说起这五皇子：“去年他看你大包小包地出宫，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哭得肝肠寸断，一直喊着要出去找你回来。今年可不能再让他送你了，否则，不知道又会闹成什么样子。”

　　陈初兰越发头大。去年她回宫后，五皇子一直跟着她，吃饭跟，上厕所也跟，甚至睡觉都要睡在她身边，唯恐一个转身，她就不见了。但五皇子是良妃养着的，哪有跟皇姐的伴读睡一起的道理？结果每一天都像拉锯战，又哄又骗，又诓又诈，才能勉强把他送回良妃那。

　　“哎，不是吧！”□□无意间看向窗外，却惊得从床上站了起来，“雪下这么大！那小子居然来了！良妃疯了不成？！”

　　陈初兰一个心惊，也往窗外望去。可不是，那一深一浅遮着把伞走过来的嬷嬷，不就是照顾五皇子的？而她紧紧抱在怀里，用披风披着，仅露出一个小脑袋的男孩，不是那五皇子又是谁？

　　陈初兰惊得下巴都快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