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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归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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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泪,
相留醉,
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深秋的中午,太阳慷慨地送来一丝暖意。我身穿黑色短风衣,脚蹬黑色短靴,头发瀑布一样披在肩上,还呕心沥血画了个淡妆,感觉自己既像黑色妖姬,又像古代身着劲装深夜独闯皇宫盗宝的侠女。我对着镜子再一次整了整衣冠,像奔赴战场一样走出家门。
我又一次站在杜康家篮球场一样宽敞的客厅,心里正合计着在哪给我将来的孩子修个游泳池什么的,杜康妈妈的声音像火车穿越隧道一样呼啸而来,同时带来的凌厉风声差点把我掀翻在地。
我好佩服杜妈妈,王熙凤是“丹唇未启笑先闻”,而杜妈妈是“未成曲调先有情”,还没有开口,那种风雨欲来的气势就足以把万丈高山夷为平地。
“杜康,长本事了,不是当年那只小麻雀,变成老鹰了。”杜妈妈含着笑,嘴里却像藏了把刀,见血封喉。
“妈,我们好好谈谈。”杜康皱了皱眉,无奈地看了妈妈一眼,拉着我坐下。
杜家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午餐,看来杜康是提前和家里打过招呼了。我心里后悔得比桌上那盘青椒还绿,真该提前写好遗书,再来赴这场鸿门宴!
杜康一家,还有我,围坐在桌旁,杜爸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怜爱,我心一动,泪,差点掉下来,我何尝受过这种委屈。
“来,芳华,别客气,一定饿了,快吃吧!”杜爸爸和蔼地说。
杜妈妈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十分优雅地自顾自吃着,空气尴尬极了,我手里拿着筷子,不知该不该伸出去。
“爸,妈,我今天既然把芳华带回家,也就表明了我的立场,或者说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我就是要娶芳华。”杜康看着爸爸,又看着妈妈,“我其它的事情都可以听你们的,或者说我会好好考虑你们的意见,但只有这一件,我必须自己做主。因为是我在娶妻子,是我要和她共度一生,我希望按我的心去做,希望你们尊重我。”杜康的声音渐渐高上去,透着无奈、心痛、自责,但却坚定无比。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似乎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我向杜康投去既感激又怨恨的目光,把我活生生摆在桌面上,像待价而沽的商品一样。我宁可去抛头颅洒热血,也不愿受这种委屈。
杜爸爸清了清嗓子,说:“杜康,爸爸理解你,现在当着芳华的面,我可以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用一生时间总结出来的箴言告诉你们,就是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其它的名利都是身外之物。爸爸无条件支持你们。”
杜爸爸说完,深情地望着杜妈妈,那透着沧桑但依然温柔如水的眼神在无声地诉说:我也是一样,能够和你共度一生,也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
杜妈妈的泪瞬间滑了下来,流过她人到中年但风华依旧的脸。她的手在轻轻颤抖,就像风和日丽下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涟漪。她放下碗筷,勉强笑笑,说:“你们慢慢吃。”说完就走进了卧室。
“好了,没事啦,我知道怎么对付她。”杜爸爸爽朗地笑了,“杜康,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千万不要怪她。芳华也不要怪他,也请你理解一颗母亲的心。”
“谢谢你,爸爸!”杜康感激地说。他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脸上是沉淀下来的淡定与冷静,像风吹过上岗一样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喜悦。
我的心像刚整理好的旅行箱,塞得满满的。刹那间心海翻滚,浊浪滔天,呼啸着、咆哮着、怒吼着,卷起冲天的巨浪劈头盖脸打下来,心,涌满了咸咸的海水的味道。
我象征性吃了点东西,就离开了杜康家。杜康送我出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他那双深邃如海底一样的眼睛望着我。
“芳华,我们结婚吧!”过了好久,杜康终于开口。他用手轻扶着车门,像无数次那样斜倚在车旁,温柔地看着我,像要把我刻进他的灵魂深处。
我没有说话,我还拿不准是否能融入那个家,能否胜任杜氏家族的儿媳妇。
我是平凡人家的女儿,这是每次从杜康家出来心底都会不可遏制地涌出来的话。我不想做什么杜氏集团掌门人的太太,我只想牵着杜康的手,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朝饮晨露,暮浴晚霞,和自己的丈夫孩子过一份平常人的生活罢了。
杜康见我不说话,替我拉开车门,自然地请我上车,我说:“不了,我想自己走走。”
正在我准备离开时,我和杜康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开来了一辆鲜红的轿车。车门缓缓打开,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个长发红唇,高额大眼,打扮得十分妖艳的女子从车上优雅地下来,一身黑色“V”型领连衣裙,长裙曳地,裙子下摆一边像孔雀的羽毛,蓬松飘逸,一边像旗袍一样开了个大大的叉,露出雪白的大腿,在大好的艳阳下,明晃晃,白嫩嫩,像一盘端上餐桌的白煮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在这微寒的秋天,虽然正午阳光正好,但穿得如此靓丽,真是勇气可嘉。正在我看得目瞪口呆,此女袅袅婷婷,一步三摇,风摆杨柳一样向我们走来。
是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世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平凡的一个女孩子,打扮起来也顾盼生辉、摇曳多姿。
我和杜康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杜康的眼里没有任何故事,还是定定地看着我。
“李老师,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美女风情万种地笑着,热情地打着招呼。
我在心里咬牙,恨不能一巴掌将这虚伪的表情拍散。我睁大眼睛,夸张地说:“哪里,我正纳闷呢,啥时候整的容啊?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美得我都不敢认了。”
“杜康,阿姨在家吗?说好陪阿姨一起去逛街的。你去吗?我们一起去吧?”赵小姐不再看我,只顾用热切的、妩媚的眼神看着杜康,嘴角像开了一朵小红花,神气地跳动着。
现在的赵小姐,跟第一次到学校来找我的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子简直判若两人。时光就像一把雕刻刀,用灵巧残酷的手,把每个人都雕琢得面目全非,甚至为了名利、金钱、欲望给他们换了心,真是“比人心,山未险”。
杜康没有说话,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赵小姐并不介意,仍妩媚地笑着,说:“那我先进去了。”
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杜康,美人都送到怀里了,还不赶快追过去?”我酸溜溜地说。
我自知心胸没有海之辽阔,也没有山之巍峨,对这种明目张胆地横刀夺爱,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如果是我,我才不会去做这种无用功呢。
杜康还是定定看着我,这个谜一样的男子!
“天不老,
情难绝。
心似双丝网,
中有千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