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孝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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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章坐在病床旁边，握着病床上女人的手。那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布置的很干净，床头柜上没有什么探病的礼物，床上是一个头发花白面色灰败的女人，安静的闭着双眼。
凭心而论，宋成章长了一张好皮相。眼睛很大很黑，嘴唇圆润美好，虽然有点苍白清瘦，却多了一份倔强。只不过这张脸现在太过疲惫，眼底发青，没了在学校的掩饰，眼神浑浊不堪，充满了复杂的绝望。
少年飘进病房，在角落看着宋成章，面带怜悯。
“妈。”宋成章低声道。“妈。你快醒了吧。”
女人没有动静。
少年站在床头，俯身去看宋成章的表情。
“大脑已经坏死了，没有醒来的可能了哦。”
宋成章当然是看不见他的仍然在絮语。
“我已经发表第一篇论文了，导师很赞赏那篇论文呢。”他喃喃。“我已经进入实验室了，如果想的话，可以直接去M大读研究生，奖学金什么的也都没有问题。当然我还想再试一试其他的机会，Y大的这方面也很强，如果能够有进一步的作为，就能够和大多数实验室轻易的联系了。不管怎么说，妈，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好好学习吗？一直希望我能当大学教授吗？你不是一直让我好好读书吗？现在，你就不能醒过来…看看我吗？”
“妈，我能照顾你了。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也不会再不懂事了。我能好好的照顾你，也能让你开心起来了。妈，我长大了，你就不想看一眼吗？妈，我想让你为我而自豪…不，只要是你醒来，我什么都能做到。”
“舅舅们那边我都处理好了。”宋成章的手在颤抖。“我不会让他们拿走属于你的东西，我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到我们两个。妈，我做到了，所以快点醒来吧，已经没有任何忧虑和危险了。”
床上的人手抽动了一下，宋成章紧握他的手，面色凝重而悲伤。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妈。”他仿佛自言自语。“我会一直坚持下去的，就像你过去一直坚持了下去一样。你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我有多么的不同，你醒来的时候就能够为我自豪，就能够没有忧虑的好好微笑…..”
他扭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毛巾，擦干净女人嘴角流出来的唾液。
“妈，知道吗？湖边的银杏又已经完全黄了，前两天路过的时候，特别的好看。现在的话，还能在凋零之前看到。你以前不是说最想看这样的场景吗？你不是曾经带我出来玩儿过吗？妈，我现在已经可以带着你出去了，相信我吧。”
“妈，前一段时间陆阿姨还过来看你了，她一直很关心你…这么长时间，还有人惦记着你，不是一件好事吗？所以赶紧醒过来啊，妈，至少和她说两句话也好啊。”
“妈，你还记得附近的那条狗吗？黄黄的，到人的小腿，尾巴很粗，很久以前你还带我喂过它。我觉得他回来了，或者说他一直都在附近徘徊，我那天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妈，像小时候一样两个人出去吧，不过这回不会让你强颜欢笑了。”
“妈……”
宋成章絮语着，把头埋进旁边的被子里。
护士推门走了进来，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宋成章一眼。宋成章站起身，礼貌的对她深鞠一躬。“照顾她辛苦了，多谢。”
“应该的。”护士生硬的回答。
床上躺着的病人实在是最不招人喜欢的那种，没有钱，也没有恢复的希望，同时又麻烦的要死，但是像宋成章这样的儿子却这样的少见，让人不得不另眼相待。
“她的情况……”宋成章抬头。
“没有什么好转。”护士实事求是的回答。“生命体征还算比较稳定，但是也没有恢复的迹象。”
“一直如此啊。”宋成章的眼睛暗了暗，低下头。
“你其实不用每天都来。”护士随口道。“我知道你们平时都很忙。”
“我必须来！”宋成章提高了音量。“我必须来陪着她。”
护士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她会醒来的。”宋成章喃喃。
青年的目光凌厉，在他和少年共享的视野当中，宋成章身上慢慢亮起深蓝色的光芒，一点点变得浓郁，怵目惊心。
“她会醒来的！我努力了这么久，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必须让她好起来！对不对！对不对！”
和叫喊声一同，蓝色的光芒充满了房间。
护士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声音也冷了下来。“请你冷静一下，在病房里大喊大叫是不会改变什么的。”
“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宋成章站在床头，中魔似的喃喃。“她会为我骄傲的，我会让她幸福的。一定。一定。”
护士记录完，带着点怜悯看了他一眼，推门扭头离开。
“为了她…”宋成章闭上双眼，声音疲惫。“一定。让她…幸福。”
他坐回床头，双手合十于面前，仿佛在祈祷。
少年靠在墙上，注视着宋成章，良久一笑。“孝子啊。”
“嘲讽的笑容。”青年回答。“为什么？”
少年揉了揉脸。“有吗？他只是能过的更轻松一点。”
“人总是会作出一些愚蠢的选择，而那些选择使人伟大。”
少年轻笑，起身微微一鞠躬。“不，我从心底崇敬着这些人。我敬佩一切做出我不能之事的人，无论大小，无论深浅。”
“你已是离魂，无需理解。”
“不，我有一种感觉，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经是这个样子的了。”少年耸肩。“我活着的时候的事情，主人还清楚吗？”
“我和活着的你并无交集。”青年回答。“但是你一贯如一，从未改变。”
少年扭头，第一次露出一个明显灿烂的笑容。“主人喜欢就好。”
青年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少年愉快地眯眼。
“在这种状态下，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够互相接触。主人，我要求的是不是太多了。”
青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
“带陈泽回去吧。”
宋成章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病床前，如同一座雕像。
少年走过去，在床上女人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注视着她紧闭的双眼，神情认真。
“你会好起来的。”他笑笑。“所以呢，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孝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