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还记否》格子衣

5、相见惘然（一）

　　薄如翼门口，顾子羽亲自送一干掌柜出来，待他们都告辞离开，便自己悠悠地逛上街头。

　　六年时间，杭州街早已变得彻底，车水马龙更甚以往，大型的商铺已经比比皆是，顾子羽一边走着看着，一边暗暗感叹。

　　前面有几个孩童，手里举着风车，一面跑一面笑，眼里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欢乐和谐的气氛在他们周围洋溢着，顾子羽不知不觉也跟着微微勾起唇角，一笑之下阳光普照，引得路边经过的女子纷纷侧目。曾几何时，他也有过如此美好的时光，可如今——，顾子羽忽地眸光一暗，再抬头已不见笑容。

　　忽地，“妙手回春”四字的匾额入眼，顾子羽脚步一转，就迈了进店，此时店里没人，只有有一位年轻大夫坐店看着书，并两三个伙计忙碌着。顾子羽走到大夫面前坐下，那大夫连忙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公子有何不妥？”，说着便去把顾子羽的脉，顾子羽却把手一收，微微笑道：“望闻问切，令尊当年却只需一望便知毛病。”那大夫一愣：“公子认得家父？”顾子羽道：“令尊声名远扬，杭州城内有谁不识？”大夫神色黯然：“父亲医术高明，我自是望尘莫及。”顾子羽劝慰道：“公子毕竟年轻，往后多跟随令尊学习，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大夫猛一抬头：“公子为何如此说——家父三年前已然西去了。”

　　顾子羽愕然，待要说什麽，又不知说什麽，那大夫深吸口气，道：“想必公子是外地人罢，不知也是正常。”顾子羽见他反为自己开脱，不由好感顿生“公子虚怀若谷，是为医者最重，医术诚然必要，心术更为行医之本也。”

　　大夫瞪大眼睛“公子所说与家父一般无二，可见公子亦是有德之人。”大夫眉目清秀，眼睛清澈，这么把眼睛一瞪倒有几分像自己少年时养的白狐，顾子羽暗自好笑，又觉得此时不大好笑出来，便端起一副正经架子道：“不敢当。”

　　忽闻门口一个小丫鬟叫道：“麻烦我家小姐刚刚取的那个药，帮我再抓一份。”大夫见那丫鬟，倒是脸上流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迎了上去“画眉，你怎的又来了，你家——你家小姐呢？”说着眼睛不住的往后瞟，那画眉脸上也有几分笑容，见他如此一问便消了“药在路上洒了，我回来再抓。”大夫讶道：“怎的会洒了呢，你家小姐没事吧？”

　　“劳大夫牵记，小女子并无大碍。”有女子答道，声音却有几分沙哑。顾子羽本不欲多事，装作看一旁的药材，乍一听有几分熟悉，但记忆中无人声音带了沙哑，好奇心起，便转身看去，这一看，当场好似被钉在原地一般，愣愣的看着那女子，再无动作。

　　恰在此时，女子也抬眼望来，顾子羽曾心里设想过无数种再见面的场景，却依旧手足无措，不由得竟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看女子反应。

　　“什么？”宛凉天净异口同声叫道，顾子羽坐在椅子上，眼睛微微下垂，不答话，也不看人。

　　“顾大哥，你确定她真的是不认识你，而不是因爱生恨，心中芥蒂，所以假装——不认识你的罢？”宛凉犹自惊疑。她与天净在外面吃了小饭逛了小街后才回顾府，一回来管家就急急来说顾少爷饭也不吃了水也不喝了话也不说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斋，两位快去劝劝他吧别想不开了云云，两人急忙去看，好说歹说半天才知这么一个晴天霹雳。

　　顾子羽依旧是半死不活的“与其说她忘了我，我更相信中间有其他隐情，只怕我当初走后，发生了一些我并不知道的事，放心罢，我不是个糊涂人。”宛凉天净听他一番话，也是道理，劝他几句好好休息放宽心之类的便出来了。

　　月凉如水，两人不知不觉走到走到了荷花塘边。此时夜色静谧，疏影斜横，却是个偷情的好地方。宛凉甚是心动，寻思这些天与天净关系很是密切了几分，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偷眼看旁边的人，却似乎没甚反应。

　　宛凉只当天净没听到，又咳了一声。

　　天净还是没反应，只是双眼暗淡无关，对明月叹了几口气，又对荷花叹了几口气。
　　宛凉为天净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估摸他定是为顾子羽的事情忧心，又觉得天净实在是个好朋友，但好朋友也得抽个时间为自己的幸福打算是不是？这么一想，她又咳嗽了一下。

　　天净依旧没反应，宛凉愣了愣，待要再咳，又不好再咳。正当她一边偷瞧天净神情一边准备再咳一下时，冷不丁天净忽然一下子扭头扫过来，两人视线撞上，宛凉一时大惊，那声咳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一下子被呛到，顿时咳了个翻天覆地花容失色。

　　天净好心的替她拍拍背，待她平复下来时道：“顾兄却是个有雅致的人物，你瞧这月色配上这荷塘，真真让人流连忘返可不是？”宛凉心中喜道：“可算开窍了。”又听天净道：“本来这等好风景，你我二人多走走也无妨，只可惜你好似受了风寒，不如还是各自回去休息罢。”

　　宛凉也抬头望月，很是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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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净送宛凉回房后，也自回了房，抬手点燃蜡烛，沉声问道：“何事？”一抹黑影悄无声息的闪出来，跪地行礼后道：“奉副主之命，打探八卦图的下落，已有眉目。八卦图确在江南，很有可能就在杭州夏府府中。”天净一挑眉“夏府？”“不错，正是与镜使之事有关的夏府。”

　　“为何会与夏府有牵连？”“此事说来，与月使大人还是有几分关系，相传八卦图一直为盛殿所有，月使父亲宁大人就是盛殿中人，二十年前宁大人全家除了月使皆被问斩，八卦图从此不知下落，而宁大人的事发，是一位夏姓皇商的告发，但后来抄家的时候，却唯独不见了这八卦图，便有人说，是被这夏府得了去。”
　　天净揉揉眉心道：“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