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还记否》格子衣

26、林中遇险（四）

　　得此一剑，顾子羽压力大减，不多时便把好几条大蛇都斩于剑下，其他大蛇摇头摆尾，似乎再迟疑，顾子羽也不主动攻击，提着剑傲然而立，天黑得很快，山风越来越大，灌入顾子羽和夏沐的衣袍中，衣带凌空飞舞，只显得两人好似仙人一般。
　　剩下的大蛇开始慢慢后退，顾子羽知道天色已晚，追击也是麻烦，便也不动，由着这些蛇游走，不多时，蛇群已经全部退走，不见踪影，方大夫和高阳从不远处的山坡跑了过来，夏沐忽然从顾子羽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往旁边挪开两步，顾子羽笑笑，也不在意。
　　这边方大夫已经气喘吁吁地奔过来了，一叠声的问道：“顾公子你没事罢？夏姑娘你没事罢？”顾子羽不在意地道：“没事，多亏了你们，不然还得纠缠一阵子。”
　　夏沐也感激地笑道：“真的是多亏了二位，方大夫你在剑上涂了什么药？好生厉害。”她只顾说话，一不留神被怀里的白狐跃下地，向悬崖边跑去，夏沐连忙去追，顾子羽身子微动，就想去阻止，却见夏沐两三步就追上了，又把白狐抱住了。
　　顾子羽刚想去迎，却听方大夫带着几分不解地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在剑上涂的药其实和给你们的布袋里的药一样的，为什么那些蛇不怕你们的布袋，反而怕剑上的药呢？”
　　顾子羽听了一怔，电光火石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几步远的夏沐一声惊呼，整个人向悬崖倒飞出去，顾子羽大惊，施展轻功去追，眼看手就要碰到夏沐的脚踝，夏沐又是一声尖叫，顾子羽抬头一看，一条长长的蛇尾从悬崖下伸了出来，竟一下子卷住了夏沐的腰！刹那，夏沐去势又快了几分，顾子羽一抓不成，欲要再拦已经为时已晚，随着夏沐的声声惊叫，那条蛇尾已经卷着夏沐一扔，把夏沐扔下了山崖。
　　顾子羽几乎停顿都没有，跟着跳了下去。
　　方大夫和高阳扑上去时，山崖下黑漆漆的一片，哪里还能看到两人的人影。方大夫整个人呆住，作势也要跟着往下跳，高阳扯他不住，干脆一记手刀把人敲晕抱走，临走前看了眼山崖，轻叹口气。

　　顾子羽怎么也没料到，山崖下面竟然是一条大河，河里水波汹涌，不过也亏得这条大河，两人一狐才没被摔死。不过他的手到底还是受伤了，大约是骨折罢，但他也不甚在意，随便包扎了一下，便抱着昏迷不醒的夏沐找了个山洞，生起火烤干两人衣服。
　　只是过了半夜，夏沐忽然发起烧来，身上热得跟火炉一般，顾子羽心中着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打湿从身上撕下来的布条捂住夏沐的额头，奈何见效微浅，白狐也在一旁绕着夏沐团团转，低低地叫着，伸出舌头舔舔夏沐的脸，忽然迈开小短腿往洞外奔了出去，顾子羽待要追，又放心不下夏沐，这么一犹豫，白狐已经去的远了，顾子羽只得折回来继续照顾夏沐。
　　到了凌晨，夏沐的烧退了，身子却一阵一阵的发冷，嘴唇都在打颤，顾子羽也知道事情不妙，夏沐只怕是中毒了，他连忙出了山洞，借着凌晨微微的光亮沿着河岸寻找解毒的草药，河岸芳草连边，绿意盎然，顾子羽花了好长功夫才勉强寻到几棵草药，立即返回。
　　还没到洞口，顾子羽身子猛地紧绷，洞里还有人！他放轻脚步，小心地靠近洞口，正欲探听里面的动静，忽然一团白球从里面滚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扑进自己怀里！顾子羽定眼一看，咦，这不是半夜走掉的白狐麽？
　　正当顾子羽惊疑不定，里面忽然传出一把娇柔好听的女子声音“外面的公子，请进来罢”顾子羽见自己行踪已经被发现，当下也不隐藏了，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洞。
　　进洞的第一眼，就是看躺着的夏沐，见夏沐依然好好地，便不由得送了一口气，第二眼，便看到站在火堆旁的一位陌生女子，这一看，到让顾子羽怔了下，这位女子大约二十几，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袭青衫，亭亭玉立，活脱脱好似从画里走下来一般的国色天香，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不过也只是让顾子羽疑惑一瞬，马上他便拱手行礼，道：“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在此处？”
　　那姑娘微微一笑“不是我要来的，是我家白狐要我来的。”顾子羽看看白狐，还是疑惑“这儿深山野林的，姑娘为何独自在此处？”
　　“我可不是什么坏人，”青衫姑娘忽地认真起来，指了指还在昏迷的夏沐道：“白狐请我来救这位姑娘，我才来的，不然我是不会多管闲事，这位姑娘中了蛇王的蛇毒，解药难配，我家正好有一副，你们要不要跟我来，随便罢。”
　　顾子羽也猜到夏沐是中毒，但荒无人烟的地方忽然出现这么一位绝世美人，任谁也不能不警惕几分，只是瞧着姑娘通身气度，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顾子羽脸色不变，心中千回百转，这时，那位姑娘已经走出洞口，再也不看他一眼，青衫飘动，径去了。
　　白狐跟在姑娘身后，路过顾子羽时哀哀地叫了一声，示意顾子羽赶紧带夏沐跟上，顾子羽看看神色苍白的夏沐，一咬牙抱起她，跟上前面的青影。

　　夏沐昏昏沉沉地做梦，六年前她曾失忆过，但梦中的情景却不是这六年来出现过在自己生活中的，夏沐略略一猜，便知道大约是她忘记的事罢，是以她也不着急，只在这梦境游荡。
　　这次却不是夏府了，大约是元宵佳节的晚上，一路上灯火通明，游人如织，她看见年少的自己，跟随着父亲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后面还跟着府里的家丁，上次梦中见到的少年也在一旁。她看见自己手里拿着好多小玩意，高兴的脸红扑扑的，身边的父亲和少年亦是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
　　忽然前面的传来一阵欢呼，好似有了什么好玩之事，小夏沐按捺不住好奇，往前边挤了进去，跟在后面的父亲一下子拉不住她，竟被人流冲散了，小夏沐身量还小，及目之处皆是陌生的脸，不由得心里发慌了，她带着哭腔喊着：“爹爹！”可是街上人实在太多，声音嘈杂，哪里能听得到她的呼唤，夏沐站在一旁，看着年幼的自己被人挤得几乎跌倒，不由暗自揪心。
　　小夏沐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边抹眼泪边喃喃着，夏沐看见她似乎在喊着谁的名字，便凑近去听，隐约听到“。。。哥哥”两个字，夏沐有点摸不着头脑“哥哥？自己唯一的亲哥哥早已下落不明，又哪来的哥哥？”正当她思索着，忽见前方跑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个少年，小夏沐也看到了，猛地扑上去，抱着少年放声大哭。
　　少年气喘吁吁，脸上也有点发白，但还是镇定下来，好生安抚着小夏沐，夏沐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觉得有几分眼熟，那着急的表情，那轻抚小夏沐头顶的动作，竟然与那个人那么相似，少年似乎发现有人盯着自己，忽地抬眼，夏沐冷不防与他对上眼，只觉得少年眼睛明亮，眼底却带着还未收回的温情，不由怔住了。
　　夏沐还欲再看，忽然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声音焦急，细细听来，竟是顾子羽的声音，顾子羽一向风轻云淡，这还是夏沐第一次听见顾子羽如此急切却饱含痛楚的声音，暗自奇怪，又有点莫名的心疼，让人只想陪在他的身边，这么想着想着，夏沐眼前渐渐模糊，小夏沐与少年相拥的身影慢慢淡去，另一种疼痛却开始蔓延开来。
　　夏沐意识慢慢回笼，只觉得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喉咙也是干涩的要命，不由得呢喃“水——”很快，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扶起，一股清凉之意入喉，缓了一会，她慢慢睁开眼睛，入眼即是昏黄的油灯光，她勉强扭过脑袋，见到一抹青色的窈窕背影坐在桌子边捣鼓着什么，不由有点发愣，怔怔地看着那人。
　　似乎感觉到了夏沐的目光，那女子回过头来，见夏沐出神的模样，抿嘴一笑道：“醒了？是不是想找顾公子？”
　　夏沐见她那么直接，不由脸上一红，那女子又笑：“有甚么害羞的？你昏睡这两天，他可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的，很快他就来了。”
　　话刚落音，门“咯吱”一声响，顾子羽推门而入，见到夏沐醒了，不由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床前，一叠声的问：“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身上还痛不？”夏沐张口要答，顾子羽忽然伸手捂住她的口急道：“罢了罢了，你还是先别说话，再歇歇。”夏沐还未见过顾子羽这么一副傻傻的模样，不由噗嗤一乐。青衫女子则悄悄的走出屋子，顺便带上门。
　　顾子羽见夏沐笑了，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坐在夏沐床边执起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夏沐反而被他盯得不自在起来，刚想推开他，顾子羽却更紧的握住她的手，斟酌着开口了“你被那条大黑蛇扫中，那条蛇是有剧毒的，所以你——都是我不好，没能护住你。阿竹姑娘已经为你解了蛇毒，但是毒性太猛，你还得再休息几日才好。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以后我会都告诉你的。”
　　夏沐静静地听着，望着顾子羽担忧的眼，笑了笑，点点头，顾子羽放下心来，为夏沐整理好被子，道:“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夏沐抬眼迎向顾子羽带笑的双眼，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快的抓不住，她轻吁一口气，握住顾子羽温暖的手，安心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