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瓶冰红茶》禾媿

6、初

　　“我说……如果你是认真的，我答应你。”

　　回完短信，我从床上跳起来，拉开了窗帘。

　　今天天气很好，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抬头看见我挂在墙上的钟表，7﹕30。那么早，他一定还在睡觉吧？

　　于是，套上我水蓝色的人字拖，去浴室刷牙。

　　“简涵！我今天休假，快点下来吃了早饭去把薛尧叫来复习吧，中午一起吃饭！”

　　呜！这！害死姐姐了！差点把牙膏给生生吞下肚！Oh, my god！为什么我刚刚答应李云溪就要和薛尧复习吃饭？！我混乱的生活啊……

　　“妈！我刷牙呢，等下下去！”

　　好吧，换上我ONLY的T恤衫，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黑色水洗牛仔裤。装作漫不经心地下楼，对妈妈露出一个30°的微笑，安静地开始吃早饭。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唠叨的老女人竟然头一回不在吃饭的时候唠唠叨叨地说那些琐事，而是皱着眉头安静地喝从巷口买来的豆浆，那一副安详与沉默的样子，让我心中不禁有些发毛。

　　“妈，怎么了？”

　　“哎……”一个老女人式的叹息，让我有些手心发汗，“简涵啊，你和薛尧吵架了？”

　　这……这……这让我怎么回答啊？人家家里反对早恋，母亲个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家这位秦芳芬①到好，要分手了还想着怎么让我们继续下去？这什么情况呀……

　　我装作镇定地嚼完金黄的油条，下咽，慢慢抬起头，面上平静如水，心中却无限不安地回道：“没有啊，不是要高三了么……所以，来往会少一些，以后日子不还长着么。妈，您以后就别管我们两个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好啊！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晚上都没有和薛尧在一块儿复习，你去哪儿了？！”

　　“我是我自己，我去哪里都不需要和别人交代，而且我也成年了！”

　　是的，我成年了，我干嘛还要每天向她向薛尧汇报我去了哪里？

　　越想心里便越窝火，一口气喝完所有的豆浆，丢下一句“我饱了”便径自往楼上走去——我貌似听到了那首最熟悉不过的《无聊》。

　　“喂，您好，这里是杜简涵。”

　　有时候，我真的特别痛恨自己，明明知道打来的是谁，明明激动得不得了，却还是装作一副淡漠而不在乎的姿态——真TMD装逼。

　　“喂，我是李云溪啦，我想约你出去。”那么开朗而喜形于色，真是个孩子啊。

　　“今天么？”

　　“对啊，今天。”

　　“可是早上我出不去呢……要在家复习功课，我妈今天休假。”

　　“好吧，那下午呢？”

　　“下午……可以吧，如果化学可以复习完。”

　　“那我下午2点在天水巷门口等你。”

　　“嗯，好，拜拜。”

　　“拜！”

　　收了线，心情莫名得好，将手机扔在床上，又随手拿起课桌上那盒从意大利进口的咖啡盒——只有在心情格外好时，我才会喝那一条就是15元的高级咖啡。

　　嘴上哼着《西界》，脚下有些飘乎，心情很久没有这个好过了啊，去冲水~

　　“咳咳。”嗯？！

　　抬头向门口望去，是一个高大的影子，斜靠在我榆木的门上，阳光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唯有左腕上金属的腕带发出刺眼的光。短裤，和42码的球鞋，身上冷冷的气息——我想，我已经猜到他是谁。而且除了他，还有哪个男生可以随意进出杜家的寒舍呢。

　　“你来了？”

　　他冷哼着，并不去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抛出一句毫无温度的话：“开心么？”

　　开，心，么？

　　Oh, my god！他都站在这里多久了？他听到了多少？！

　　他看着我，有些诧异又带些许愤怒的脸，缓缓地走进我的房间，走到我往常写字看书的书桌旁，看似不经意地从书堆里取出我那深蓝色的盒子——那个放着我天价咖啡的盒子。

　　“心情这么好啊？上一次喝它都是半年前了吧？为了什么来着？对，是为了庆祝林韵回国，你们一起喝的。想想这盒咖啡也是两年前她帮你带回来的吧？这咖啡也够牛逼的，保质期竟然有五年，呵！”

　　我还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那个盒子，里面已从最早的25条，减少到9条了呢，不知哪天，就会喝完。而现在正捏着它的人，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我所熟悉的青梅竹马了，而是一个被妒忌充满双眼的妒夫。

　　哼，他犯病，我就不去理他呗，反正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他耗。

　　于是，转身，不再理会，冲了咖啡也该复习了。

　　既然选择了李云溪，那现在主要的任务便是找个时间向薛尧摊牌，说服秦芳芬打消让我嫁给薛尧的念头，那我还去和他动什么气？劳神而已。

　　今天天气很不错，有微风，气温大约在28℃到29℃，适合打球。

　　我依旧一件白色T恤，黑色运动长裤，还有我印花的高跟人字拖。也许你们会说我穿得是不是太随便了？这可是同三中校草的第一次约会呢！但是，我不在乎，在乎这些也没用，不是么？如果一个男生是在乎一个女生的相貌而与她在一起，那么那个女生会被玩得很惨，那个男生会被我看不起。

　　又一次，在同一天，不同地点，看两个男人在阳光下的剪影。

　　对于李云溪，真就是一个没长大的男孩。

　　左肩背着一只黑色的NIKE书包，又肥又大的T恤包着他骨瘦如柴的躯干，紫色的短裤是KOBE系列的新品，连球鞋也是涂鸦版KOBE4，他比我更爱科比，又或许说，他爱的就是那一种霸气，那一抹王者气息。

　　“愿意和我去打球么？”

　　“愿意。”

　　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那么开心，发自心底的快乐，真心的去微笑。薛尧，你输了，输得太惨了。多久你没让我如此开心地微笑了呢？他李云溪，一句话就做到了。

　　我们去的，还是林大。

　　因为天水巷附近最近的球场只有林大的场子了。再者说，哪儿的地不滑，篮高度也合适，绝对比一中那个小场子好很多。

　　抬手，晃过，灌篮。

　　天生的王者气质，无可取代。

　　我逐渐明白，为何对于薛尧，我的感情顶多到了喜欢，而此刻我会心动。根本就是因为，在左胸腔里跳动的血红色□□，爱的便是这种气质。毫无疑问。

　　而我，此刻只想把自己放进夏末的空气中。静静地享受一次片刻的心欢。

　　秋风，知了，冰红茶。

　　球场之上，还有那个让我心动的男孩。

　　如果可以，请主让时间静止吧，让我永远幸福下去。阿门。

　　然而，就在几步开外，合欢树下，那个单薄的身影独自伤神。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与观望？明明相爱很久，却要承担心爱的人出轨的事实。但又因为爱太深，才会让自己心痛默许。

　　男孩握紧双拳，为了不让眼泪夺出眼眶。直到最后，一滴腥红的液体渗入泥土，再觅不见。

　　是不痛的吧？因为心更加痛。

　　默默转身，那一瞬间，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明星轰然陨落，坠入世间，成为一粒尘埃或一块岩石，再普通不过。从此，江城的星空再也不似曾经明亮，只因那刹那，那个男孩不再有希望，只剩下一句：努力学习。

　　有时，我们认为主对我们不公。

　　只因为别人的错误，也许需要我们自己承担。独自心痛。

　　但，我们必须相信，总有一天，那些犯错的人，会为那些错误付出代价，最沉痛的代价，去弥补曾经伤害过的，代他受过的人。

　　愿主保佑我们。

　　注：①秦芳芬：杜简涵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