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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在他很小的时候,约是五岁上下因为家中出了变故就被家里的人送去一间小寺里,让他落发为僧,请求方丈照顾。

      方丈慈祥的摸摸他被理成光头的小脑袋瓜子笑道,日后,你的法号就是圆阙。

      至此之后,圆阙再也没看过他的家人,他的世界里少了家人,但多了待他如至亲的方丈师傅,虽每日不是扫地便是做早课、习武、念佛经、餵池里的锦鳞,日复一日做同样的事情,偶尔难免会觉得有些枯橾乏味。但身边有个面目慈祥的师傅陪伴,不时会以生活中的例子讲解佛法,一点也不框条死板无趣,反而更融入生活中,让他不知不觉中对佛法有更深入的理解。

      再加上圆阙会自己从生活中找乐趣来不会让自己无聊,比如会边餵著锦鳞边观赏它们,数著它们身上的鳞片或是花纹,即便每日餵著同样的锦鳞做著同样的事,但总是可以发现出它们不同於昨日的变化。

      而方丈自然是看在眼中,心里很是高兴自己收到了一个很有慧根的孩子,毕竟在这年纪的孩子有这心性是很难能可贵的事。

      过了几年,有一日方丈忽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而这个时候的圆阙已经有了一个小师弟,在他旁边跟前跟后的跑著。

      「圆阙,这是我在外面的朋友托我照顾的孩子,他会在这待很长的一段时间,因此在他留在这里时,你要好好跟他相处。」

      那孩子穿著一身粉色衣裳,肤色白净,有著一头如墨般的秀发在阳光下映著光彩,那双眼眸似寒星般在深处闪著冷意及其它情绪,紧抿著那饱满的粉唇,那时的圆阙不懂那在双眸幽深处的那些复杂,只觉得那孩子看起来好寂寞,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过起来。

      不过在难过中,他还是不解的抬头看著方丈。

      「师傅,让一个女孩子来这不好吧,我们这都是和尚,不是应该送去静慈庵才对吗?」

      方丈还没来得及说上话,那孩子就上前一步,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他的脸颊已经被对方狠狠的掐住往外拉。

      「我是男生。」

      声音冰冷无比透著丝丝寒意,这下圆阙心里那难过可消失的一乾二净,心里一个劲的委屈的紧。

      在这不怎麼友好的初次见面中都给了双方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连方丈也没料到这竟是他们未来一段崎岖难走的缘份的开始,那年圆阙9岁,白殇尘7岁。

      原本安静的寺中,因为多了那漂亮非凡的孩子,也有了喧嚣。不时可以听见孩子们的打闹声,虽然一开始见面,白殇尘掐得他的脸颊害他脸一边红肿了好几天,疼得他在心里生闷气想说绝对不要再理他了。可是每每一看到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石头边沉默发呆,那双眸子中藏著的冷漠情绪,让圆阙心中那片柔软就被触动了。

      反正是自己先误认他为女孩子的,被掐一下子没什麼大不了的,这麼安慰自己后圆阙就跑去找他聊天。

      一开始吃了几次闭门羹,让圆阙很是丧气,不过在方丈的鼓励下再凭藉自己弃而不舍的耐心和毅力,越战越勇,终於在一段日子后白殇尘对他打开心扉了。

      不时会玩在一块,当然他们所谓的玩,不过就是一块看鱼、发呆,玩玩沙子、落叶,不然就是白殇尘欺负他,而在他被欺负时想反抗回去时,对方就会轻轻飘飘来一句,「当时是谁把我认成女孩子呀?」。

      然后圆阙就无比憋屈,双眼泪汪汪的瞪著他,敢怒不敢言的让他欺负,心里直腹诽哪个男生会那麼爱穿粉衣,不过这时候也可以难得看到那白殇尘嘴角会含著一抹温柔的笑意。

      瞧见那抹笑意时,圆阙虽然还有所不满但内心却是有些满足的,他希望,白殇尘能永远保持这样,不被任何烦恼痛苦束缚。

      在相处久后,他们偶尔还会一块从寺里偷偷溜出来,让自家小师弟把风留在寺里。他们俩个小孩手牵手在路上逛著,有时看到糖葫芦,到底还是个孩子,圆阙就会不时咽口水盯著瞧,而这时白殇尘就会从他的口袋拿出为数不多的铜板买下,买下前圆阙会阻止但白殇尘都会凉凉回一句说,「这是我的钱,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他就乖乖闭嘴了。

      而话虽是这麼说,但每一次白殇尘都会将一大半分给他吃,自己只吃一点点,圆阙哪好意思,就要再给他自己那一部份时,他就会副丝毫不在意的说:「我不爱吃甜食。你喜欢就给你吃。」

      圆阙心里就感动的一塌糊涂,想真不枉小僧当初那死皮赖脸的贴在他身边。不过,到头来圆阙也没吃多少,把剩下的糖葫芦包起来带回去给自家那小尾巴师弟了。

      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当年比他矮的白殇尘都跟他差不多高了而且还有超过他的趋势,而小师弟也不再是小尾巴了,不过还是很常爱跟他讲话。

      日子就在这平静中过去了,一日,方丈带著他跟白殇尘出门去拜访一位好友,那时就将他们留在门口,给了他们一点钱让他们去玩,一如往常。

      谁也没料到变故就这麼发生了,在圆阙开心跟殇尘讲话时,他不小心擦撞到了一个地痞流氓,对方不依不饶冲他狂骂,非要他赔偿,头次遇到这事的圆阙可呆住了,不晓得该怎麼办,只能一个劲的跟对方陪不是,谁晓得对方越骂越凶。白殇尘先前是被圆阙拉著不让他跟他起冲突,见对方越骂越难听他哪忍得住,开启毒舌模式冷冷呛回去,对方可恼羞成怒了,招人手过来扁他们,周围民众见情况不对,哗啦的一轰而散。

      而他们虽自幼有习武但到底年幼哪抵得过那麼多大人,最后圆阙跪在地上背朝天,任那群人拳打脚踢棍棒齐上往他背上落下,身下就是被他护著双眼通红死命挣扎嘶吼要他走开的白殇尘,那些流氓一点也不顾虑他们打的还是个孩子,纷纷往死里的打。

      「你滚!你滚!快走开!我不需要你保护!!!」

      身上那不留情的力道,打的圆阙是两眼发黑,眼前全是金星在飞,牙关咬紧,身上痛的根本无法思考,有些神智不清。可他却清楚听到那吼到嗓音嘶哑充满痛苦的声音,心里登时竟然感动起来。

      他对著他那布满悲愤的脸傻傻的笑著,意识有些不清但说出的话发自内心最真诚的想法,差点让身下的人崩溃,「我比你大,方丈说过要我好好照顾你,你要好好的,不要哭。」

      不知打了多久,那些人才罢手,朝他们吐了口口水便走掉,那时的圆阙早晕了过去却还是死死护住白殇尘,白殇尘瞪著天空,双手紧紧抓著圆阙的衣服,指节惨白好像用尽了一切力量才能抓住他,之后费力的爬起来,笨拙却小心的将那个笨的要命的小和尚紧紧抱在怀里,额前乱发遮掩著他的双眸,若是有人看到发下的眼神便会发现,那双寒星冰冷的眼眸有著翻腾的恨意彷佛如红莲般的业火在燃烧,似是要将一切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烧为灰烬。

      圆阙醒来已经是四天以后的事了,那时他一睁眼便直问殇尘怎麼样,守在他身旁的方丈不语,只是脸上带著沧桑,心情沉重。

      圆阙不断的安慰扑在他身上哭的鼻涕眼泪都喷出来的小师弟,眼巴巴的等待著方丈的回答,方丈安静了许久才缓缓的说出来,差点让他惊得又晕过去。

      方丈说,他走了,他去了七秀坊,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方丈说,他去拜师了,日后相见便是无期了。

      圆阙十分震惊的说,什、什麼?!难、难道其实我没看错?!殇尘是女的?!!!

      方丈默默无语,小师弟依旧嚎的哭天抢地的。

      最后方丈轻敲了他脑袋,交待了几句便踏出房门了。

      方丈抬头看著天空眯了眯那有些浑浊的双目,想起那两天,那漂亮的孩子,不眠不休的死死守在伤重昏迷的圆阙身旁,彷佛化为了石雕,他站在门外透著门板缝隙看著那孩子,看著他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眼里却有著比深沉的黑夜更加漆黑的东西在翻腾。

      方丈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背影看来是如此的沧桑。

      那年,圆阙15岁,白殇尘13岁。

      隔了一年,方丈接受少林寺的请托,让圆阙去七秀坊送信。

      圆阙心里很是开心,因为这有可能会碰上白殇尘,当初白殇尘的不辞而别让他难过了很久。

      方丈把他叫到面前,仔细的端详他,盯到他以为自己是否有哪里不妥时,方丈才开口。

      「一切顺心而为。」

      他不懂方丈说的这话的意思,直到经历了很多事情的以后,他才了解方丈话中的意思。

      只是当时他并无法了解方丈的意思,便一个人出发上七秀坊送信了。

      到了七秀坊门口被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女孩引领,将信交给了对方,之后被带到了一间客房休息,他本想开口问白殇尘在哪,可是那小女孩一下就抢过了话头,叽叽喳喳的说明天是门派的节日庆典,师姐她们会上场跳舞,说得兴奋无比,口沫横飞,让圆阙不由得被她带动一时间也很是向往,等到聊完后她离去,才想起白殇尘的事,不禁有些懊恼。

      隔了一天,因长期做早课,他便早早起床,也是无聊,不禁出来房门逛了起来,正好碰上昨日带他进来的小女孩,小女孩很喜欢跟他聊天,先是吃了顿饭后便带著他四处参观闲逛一路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逛到近中午时,小女孩便被她人叫去,小女孩一时间也舍不得离开他,便要求带他一块去,幸好也非大事,只是去讨论排舞事宜而已,那人想了想便同意,看著圆阙光溜溜的脑袋瓜子很是心痒不由得顺手摸了圆阙一把光头。

      圆阙很是觉得奇怪,为什麼七秀坊的姐姐们都很爱摸他的头呢?

      带著这不解,他跟著她们一道去看,当他们一到场,圆阙抬眼看向舞台时,目光便被定住再也移不开,连小女孩兴奋的冲他介绍台上的人是谁时也听不到了。

      台上有几个漂亮女子身著华丽的舞衣及饰品,有些执扇,有些则持双剑,但这些都不是吸引他的目光的原因,他看到那个身著金粉舞衣,身材挺拔,一头如墨的发丝散在肩上,似寒星的细长双眸,那薄厚适中的唇角那微微翘起,似是嘲讽又似是在笑。

      他看著那人在跟其余的姐姐讨论,即便过了一年他的身子有些拔高及其它变化,他还是看出那是白殇尘,他有些恍惚的听到身边的小女孩说,那是七秀坊被寄於厚望的白师兄,对於舞蹈及武功十分有天赋,并精通琴棋书画。

      她说的,是他不知道的白殇尘。

      他最后连自己怎麼出来的都不晓得,只是走到一处花园坐下休息,望著繁花,脑海细细回想过去的点点滴滴。

      原本想质问他为何当初不告而别,但一见到他,却突然觉得只要他很好,那麼一切就不重要了。

      只要他过得好,那便好了。

      只是这远远一看,却觉得他变得有些陌生起来了,他从前沉默寡言不爱笑,就算是讲话也是三不五时就口头上欺负他,甚至周身都是冷气团,让人难以靠近,现在却是挂著淡淡的笑,笑的很是礼貌但圆阙却总觉得那笑意中带著他看不懂的东西。可不变的是他眼里的深藏的那不化的冰。

      见他穿戴的都如此好看,衣服饰口皆是质料上等,他从包里拿出来一条手做的围巾端详,外观上很是朴实简单,这是他自己做来要送他,因为他想到那人总是穿得少,看得他很冷想让他别著凉了。但现下他根本不敢拿给他,与他身上的上好服饰相比,那围巾他根本不好意思拿出来了给他。

      拿著围巾正左思右想,是不是该就此回去比较好,他突然听到后方有脚步声过来,想著大多七秀坊的弟子不都在里面吗?怎麼有人跑出来了?他纳闷的回头,正好对上了来人的视线。

      他愣住了,对方也愣住了。

      相视许久,最后,他乾巴巴傻笑的说:「好久不见了,殇尘。」

      白殇尘原本冷冷的表情登时放柔,眼里有不易察觉的喜悦,「你怎麼来了?」

      「我来送信的,昨天下午就到了,留了一宿,今天就要回去了。」

      皱眉,「怎麼不跟我说一声?」

      「呃,昨天本来想问那带我的小女孩你在哪,结果那女孩很喜欢讲话就…嘿嘿。」

      含在后面的话语,不用多说,白殇尘自是知晓怎麼回事,不由得眼里滑过了无奈,往那人走去,「还是跟以前一样,笨头笨脑的,方丈就不怕你被骗走吗?」

      「说得也太夸张了吧。」他有些不满的撇撇嘴。

      「你…」

      「白殇尘!你跑去哪了?啊…找到了!」

      未尽的话语登时被突如其来高昂的声音打断,接著就看著一个横眉倒竖的美丽女子,怒气冲天的冲过来,那表情看得圆阙都觉得那女子背后似冒著火。

      就见她无比强势的冲到白殇尘面前,涂著丹蔻的细白手指,指著白殇尘气的发抖的大骂,「你个臭小子,说不跳就不跳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白殇尘见自己的话被人打断很是不高兴皱起眉头,连带著嗓音也跟著冷下去了。

      「不跳?!」那女子声音登时又拔高了不少,刺得圆阙耳膜发疼,但也同时被话语的内容吸引。

      「你知不知道庆祝舞会不谨谨是庆祝还是对外介绍门派内才能杰出的人才并宣传门派声望,而今年最受注目的人包括你呀!」

      「承蒙师姐夸奖,但殇尘自认能力不足,上场表演会伤了门派声誉,还请师姐另寻他人。」

      「你…」那女子脸都快气歪了。

      「殇尘,你不跳吗?」

      听了半天,圆阙才知道女子为何事气成这样,而殇尘不上场表演这事,让他有些失望的问道。

      闻言,殇尘一回首就见到那双有些失望大眼,而那女子此刻才发现在场的竟还有个小和尚,这让她心里又是一番抽搐,哈哈…完了…她的形像全毁了,可恶呀,这都是白殇尘害的!

      一双美眸登时狠狠的瞪向白殇尘,却见他竟温柔的在与那个小和尚讲话,一见这情景她不禁怔住,连怒火也跟著消停了。

      「怎麼了吗?」

      「我听那个小女孩说,你跳舞很好看又很有天份,所以本来还很期待看到你跳舞的。」圆阙憨憨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很是不好意思。

      「……」

      沉默了会,白殇尘忽然转头冲那呆掉的女子那道:「既然师姐如此热情无比的求我上台,那我再拒绝就显的太无情了,我们回去吧。」

      「………」

      谁求你啦?谁求你啦?!你小子是分明不想让那小和尚失望才这麼说的吧?!敢不敢那麼偏心呀?!敢不敢呀?我才是你师姐耶!

      到头来,那女子还是同意,她虽然很想甩袖说谁希罕,老娘再去找别人跳就是,何需要你,敢不敢这麼自以为事?但毕竟他是内定人选哪可能就这麼让他不跳,而且若真这麼说殇尘可能就真的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於是她只好黑著一张脸准备将他领回场上,余光看到那听到殇尘要跳舞开心笑的灿烂的小和尚时,心里不觉一动,看著那光滑似是镜子的光头,不觉有些手痒想伸出爪子去摸。

      手摸了空。

      「师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否则误了时辰,对大家都不好。」

      白殇尘不著痕迹的将那在状况外的小和尚拉到身后,那女子停在半空中的那手只好恨恨的收回去。

      太明显了吧,小师弟,有没有这麼护食的。

      回去后,那七秀坊的小女孩兴高采烈的将圆阙拉了过去坐下聊起天来,圆阙在被拉走时自是没注意到身后白殇尘那黑下去的脸,而旁边那女子则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著。坐在台下边聊边这麼打发时间,聊到忘我时,耳边响起了乐音声,而小女孩一脸兴奋的转过头说著要开始了,圆阙便停了话,视线一同望向台上。

      七秀坊的几个女弟子缓缓的走上了舞台,其中包括了刚刚去找殇尘的女子,而在女子中最为醒目的就是殇尘。

      接下来的舞蹈,圆阙不由得看迷了,殇尘本身就生得一副好皮相,再加上他一身粉衣轻纱的打扮,灵动飘逸,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见他与其它女子开始舞动,手持银白双剑挥舞,在进退回旋间舞出了一道道银白的剑光彷若弯月,嘴唇勾起令人痴迷的弧度,眸光流转透著魅惑,发丝与衣服上的彩带在空中飘舞,显得优美无比。

      即便身旁的其它女子也跳得相当出色,但园阙的目光至始至终一直停留在白殇尘身上被他牢牢的吸引住,他甚至感觉白殇尘的目光会不时与他相撞,想想可能是错觉吧,毕竟这边人太多,他不一定有在看他。

      可他不知道,白殇尘确实一直在看著他,一直,一直,凝视著他。

      到后来,结束时他都还没缓过神来,身旁的小女孩一脸兴奋自豪的叽叽喳喳冲他说著刚刚哪个师姐跳得最好,刚刚白师兄跳得如何如何的,他才回神。

      舞台那早已被人群包围,看到不台上那人的影子。

      人,他看到,舞也看到了。

      那麼,他该走了。

      见他要离开,那女孩很是舍不得但有人在找她,她很想送他到门口,见状,他温言说日后有空定会来看她的,女孩这才依依不舍的让他离开。

      出了热闹的空间,走在路上回归於平静,圆阙忍不住觉得一切皆像虚幻般,转瞬即逝,一如他,
      以及那人。缓步走到门口停下不禁感伤的想,此次一别又是不知是何期了。

      想了会便摇摇头,脚步刚踏出,却听到后面响起了声音。

      「不打招呼就走,这就是你学到的礼貌吗?」

      圆阙很是惊讶的转过身,便见到脸色透著不悦的白殇尘,他额间冒著汗水,有些呼吸急促,看来

      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有些纳纳的说:「我看舞台上都是人,想说你在忙,不好打扰…」

      「有什麼不好打扰的。」

      打断他的话,白殇尘大步走来,停在他面前,彼此间只剩一步的距离。

      「呵呵,可是…我已经在这停了一夜了,再不回去师傅会担心的,而且我有拜托那小女孩让她帮我跟你说再见的。」

      「……」

      「说来,你跳得舞很好看呢,真的很好看。只可惜以后不晓得能不能再看到…」语末,似有些可惜遗憾。

      「你来的话,我就跳给你看。」

      「咦?」

      「想看,我随时都可以,只要你过来…我只为你起舞。」

      圆阙呆呆的望著对方,他那眸子漆黑深邃让人不禁有种彷佛会不小心掉下去并沉溺在其中的错觉,声音清冷彷若清风拂过他耳边。

      心里忽的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了红晕,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他但嘴角却不由自主咧著笑意,「好,可不许骗我这出家人唷。」

      「…恩。」

      之后,白殇尘不晓得是用什麼办法,三不五时就让人指定他上来送信后且常常找各种理由让他住个一晚再回去,方丈没说什麼,默许让他常去那找白殇尘,而白殇尘说的话未食言,每当圆阙一来留下住宿时晚上会邀他来花园内喝茶吃点心,而他便会在月下起舞,这时的圆阙便会沉浸在他的舞蹈,欣赏他的舞姿。

      当然也因为常来,他也跟那七秀小女孩,花萝跟那颇有性情的七秀师姐,霞晖,混得很熟。

      霞晖常常感叹,明明白殇尘那小子在这待了有一年多了,却还是只跟你这小和尚熟,真不知道你有什麼魅力,明明就只是个小光头。

      说著说著还常常伸出她的魔掌,肆意揉捏他的脸蛋,圆阙常因为霞晖这样的举动闹得满脸通红,喊著施主自重却也不敢太过反抗。瞧著他反应有趣,倒勾出了霞晖的兴致,三不五时的揉捏,变本加厉成揉捏完后还会送个香吻在他头顶,就可以看见他的光头上顶著个红亮亮的唇印,花萝在旁捧腹大笑,圆阙欲哭无泪。当然也因为如此,很护崽的白美人,也常常会跟霞晖扛上,演变为修罗地狱绘卷图,这时圆阙就会把白殇尘拉走,花萝引开霞晖的注意。

      日子常常就在这麼热闹且平淡的美好时光渡过。

      看似毫无变化,但其实圆阙发现有些变化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逐渐显现。

      圆阙发现,即便在人前有礼的白殇尘,垂眸时,偶尔会出现一丝黑色浪涛的波动;甚至有时在出门跟他逛街时,遇到地痞流氓喊他秃驴时,白殇尘便会出手且招招狠辣,看得他心惊肉跳,急忙拉住阻止他,问他为何会如此冲动,对方却沉默以对,他虽心忧,但到底没追根究抵,可这些事已在他心中埋下不安的种子。

      「圆阙,想什麼呢?这里有你爱吃的糖葫芦,快吃吧。」

      白殇尘见圆阙心不焉的模样,有些担心的摸了摸他的头,这些日子,虽然白殇尘小他两岁,但身高已经比他高出不少了。

      见白殇尘双眸透著关心,圆阙看了他一会,便默默的接过他手中的糖葫芦。

      有些事,他不知道该怎麼问,也无法问出口,只能掩盖那不安。

      而这段不安的预感,在日后的许久,便实现了。

      一日,白殇尘无故离开门派,待他回来时不久就有个消息传来,有一苍姓家人及叶姓家人,满门被屠杀,无一活口。

      原本事情本不会联想到白殇尘,但后来竟有人爆出那苍姓及叶姓家人,当年竟疑似与某有名
      的白姓世家灭门有关,而白殇尘正是白姓世家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而白殇尘缺乏不在场证明,更有门派弟子表示在他回来时闻到身上的血腥味,被问及此事时,白殇尘竟沉默半响后竟说,是又如何。所以,当晚白殇尘被关押起来,毕竟那苍姓及叶姓家人与他家被屠终究只是疑似有关,并不能证实是否为真的,再来,手段过於凶残,竟连稚儿都不放过。虽无法确切证明这两户家人是白殇尘所杀,但从白殇尘的话语及身上的血腥味再加上灭门仇恨,所有的证据及事实摆在面前,大多人已经认定此事是他做的。

      听闻消息,霞晖急的四处求情找其它证据,花萝担心的狂掉泪,而正在寺里的圆阙长跪在方丈门口前。

      「师傅…请让我去找他…」

      「………痴儿…」

      方丈终是允许,圆阙连夜启程,却在路上听闻白殇尘打伤守卫逃出目前下落不明,各派人马动员去寻他,登时心急如焚,四处找寻他的踪影。

      找寻许久,最后,圆阙在一处偏远郊外的荒废破败寺庙找到他,那时的白殇尘似是走火入魔,双眼通红,彷若野兽。以往那柔顺的青丝此刻正乱糟糟的披散在身上,身上的衣服几处可以看出被利器所伤的痕迹,根本看不出那以往帅气妖艳的风采,圆阙眼眶一红,不顾对方现在根本认不出他来,直接扑向他将他抱住,心里阵阵酸涩,无视白殇尘往他身上落下的攻击,含著泪水,哽咽的在他耳边说。

      「殇尘,我们回家吧。」

      别怕,我们回家去。

      最后不知是因为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及温度,亦或是话语还是那滚烫的泪水砸在他身上,白殇尘停止了躁动,似是疑惑的歪了歪头。没一会,他反手将那熟悉让他感觉到温暖安心的人抱在怀里,满足的发出似野兽的呜咽声。

      圆阙手轻抚著他的背,以内力探寻白殇尘的情况,发现他体内真气四处乱窜,便将手放在他背上,内力缓缓的输到他体内,安抚理顺体内乱流的真气。

      输到后来,他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待醒来后,一睁眼,他便看到白殇尘冷著脸看著他,看他模样似清醒,圆阙心里一阵惊喜。

      「殇尘,你醒…」

      「为什麼要来找我?」

      比风霜更冰冷的声音响起,让他心跳在那瞬间差点冻结。

      「殇尘,我…」

      「你为什麼要来找我?」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缓慢,似在唇缝里蹦出,每个字都带著森冷而在那片冰冷中似隐含著怒火,圆阙看著他,那双眼睛乌黑的乾净明亮,默然许久便笑了。

      「因为,你在这。」

      白殇尘吸了口气,攥紧拳头,眉眼间含著痛苦。

      「你不该在这的。你不该来找我。」

      「什麼该不该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最要好的朋友,我不会丢下现在处在这如此危险的你不管的。」

      他眉间起了皱褶,那双眼中总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在眼前那张挂著傻呼呼带著温暖笑容的和尚面前,不值得一提。

      被打败了,彻底的。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放在圆阙的后脑勺将他按过去,圆阙还没反应过来,重心一斜靠了过去,额头与额头相抵,彼此的呼吸相互缠绕在一块,让圆阙有些小尴尬,他几乎看清他那长长的睫毛及双唇,眼睛不晓得该往哪放,距离太近了。

      「那个…殇尘?」

      「…傻子没药医。」

      「喂!」

      「但偏偏我又很喜欢你这傻子。」

      「……」

      他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呀?

      最后,殇尘没说什麼,圆阙简单的将他包紥后,他们便离开了寺庙,毕竟在一个地方待久,总会被追兵给找到。

      一路上,圆阙会讲他在路上遇到的事,试图让气氛活跃起来,而殇尘这回用不同於以往神情,一直认真的注视著他,像是要将他牢牢的记在脑海里,永远不会忘记。圆阙心里有些发慌,明明跟著这人在一块走著,但他却有下一秒便再也看不到这人的错觉,牵著白殇尘的手不由得握紧。

      终究,他们还是被追兵给追上,在对峙中,圆阙一直请求著对方明察,说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但对方冷凝的表情及手上的武器,让他的心不由得冷了大半截。

      白殇尘什麼话都没说,眸子阴沉的看著他们,在圆阙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开口唤了他的名字。

      「圆阙。」

      声音很是温柔彷佛可以滴出水来,引得圆阙一征。

      「殇…唔?!」

      「…!混蛋?!这小和尚百般求我们放过你,你竟如此对待他!」

      「忘恩负义的东西!看来苍叶二姓两家灭门惨案果真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他们当年杀我白家上下人口就该想到哪天就换他们家被灭门了。」

      「事情又还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做的,你这麼做就不怕枉杀无辜吗?」

      「哼,杀便是杀了,又有何怕的?杀错便再杀。」

      「你!」

      「莫要再动,若再动,我可不保证我会不会手滑。」

      抵在圆阙脖子旁的是把闪著银光的剑,那是他长年配带在身边的剑,白殇尘脸上调笑不似作戏,追兵一点都不怀疑他下一秒便会抹了那个小和尚的脖子,纷纷不敢再动。

      白殇尘手持剑抵著圆阙退了好几步,确认这个距离安全时,头低下来,温润的双唇贴在圆阙耳旁,声音很轻很轻。

      「圆阙,再见。」

      「殇尘?」

      殇尘在他背上猛一拍,将圆阙击飞,圆阙只觉得堵在胸口里那股郁气一块被拍出,口里喷了一口血箭,追兵二人大惊,一人冲去抱住他,一人去追击白殇尘。

      在被拍飞的前一刻,他感觉到白殇尘的双唇擦过他后颈,彷佛在膜拜又彷佛是在道别。
      殇尘,为何?

      圆阙晕过去了,待他再睁开眼睛时便是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听闻耳边断断续续传来的抽咽声,他有些费力的转过头去,霞晖双眼通红,脸色悲哀,花萝揉著双眼,哭的泪流满面。

      见他醒来,霞晖忙端了杯茶给他喝,待他解渴后,除了花萝不时的抽泣声,房内很是安静。
      后来霞晖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说,白殇尘逃亡,被判定是为畏罪潜逃,因此被证实那两户人家的灭门惨案是他做的,所以就没再调查下去。

      她说,白殇尘被七秀坊除名了。

      她说,她不相白殇尘会做这样的事,可是他打伤了你。

      他说,他没有打伤我,殇尘他…从未想伤害过我。

      她说,不论过了多久,即便他被七秀坊除名,他依然是她那欠打的小师弟,事情的真相,她要他来告诉他。即便他逃到天涯海角,她也会找到他的。

      没多久,圆阙回到了寺中,方丈在寺前等著他。

      「师傅…」他心里难过,不由得哽咽。

      方丈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

      「我相信那孩子,而且…那孩子永远不会伤害你。」

      因为,你是那孩子心中的净土也是他的心魔。

      那份根植在他心中的执著。

      圆阙站在寺前,往山下看去那片纷扰的红尘,手中握著一个用艳红线条编织而成的小巧精致的中国结。

      「你手上那条围巾是怎麼回事?」

      「啊?呃…这…喂!」

      「摸起来有些粗糙,针线这有些乱,不像是买的…莫非…」

      「这是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是我本来要送你的。」

      「本来?」

      「我看你在这衣服质料很好,而这围巾很质料很普通外观也不是很好看,想说你应该不会想要…」

      「……你身为出家还妄猜我的想法,还猜错了。」

      「欸?」

      「我很喜欢这围巾,既然是要给我的,我就收下了,做为交换,这个给你。」

      「哇,好漂亮呀,可是…我送你的是我做的,还很普通,而这一看就很贵…」

      「你是和尚难道不懂的心意最重要吗,如果你不要,我就扔了。」

      「我要!」

      「呵呵,我送你的这个可要好好保管,而这围巾我也会好好收著的。」

      终究,是天各一方,相见无期。

      佛曰: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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