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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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走过市中心最繁荣的大马路，走入尚未拆迁的旧小区，走过喧嚣的菜市场大街，走入其中一条分支小巷，在小巷的尽头，绕过那棵有五人围抱般粗的细叶榕，便能来到了老字号林氏凉茶铺。
林老是老字号林氏凉茶铺的老板，伙计，收银员。七十多岁的老头，看上去才五十多岁，一言一谈间尽是儒雅恬静。身上的灰布衣衫从未换过，却总是给人古朴舒适的感觉，恰如这间林氏凉茶铺。
林老爱干净，铺里的一桌一椅也是一尘不染，惟独他那只怪异的黑猫，每天总趁他不留意的时候就往柜台，地上印上几朵梅花，林老对他的宠物十分纵容，只是用手拂赶一下，或者低声叱呵几句。但每次林老一有动作，她便会乖乖地让开，然后又是蜷在阳光下，继续寐着。真是只又懒又无赖的黑猫。
不过说也奇怪，那黑猫似通人语，有时候几个茶客聚在一起调侃林老的黑猫，她便会似有感应地抬起头来，幽幽地看他们一眼，黑眸内潋潋流动着幽幽星光，仿佛是洞悉一切却慵懒的置身事外。未等茶客反应过来，她又继续睡觉，仿佛无事曾经发生。
那三五个茶客见着了，又是回头称奇，说下次回头再拿条小鱼干来撩撩那黑猫。他们不知，自己是再没有机会出现在林氏凉茶铺了。
当然，这些微小的细节从来未被人所知，除了林老，每次他只是微微一笑道过，眼里似有碎星闪过，但细看，便会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漠然。
十年如一日的林氏凉茶铺，十年如一日的林老，十年如一日的黑猫，在这一天却会有所不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氏凉茶铺一个月里总会有个年轻的小姑娘做帮手，而这个得力助手正是，我。
“林老，好无聊。”店里无人，我一手撑着下巴，眼睛呈上斜45度角瞥向林老。
“还好。”林老依旧淡淡的。
“哎，想睡觉。”我趴在柜台上，意识又准备模糊。
“那就变回去。”林老用抹布擦擦柜台上的一角，几缕阳光正照在上面，微湿的柜面迅速变干，暖和和的，让我有种冲动想爬上去。
“不行。”我强撑起精神。“我就这几天变成人，出去不用怕被车撞，睡觉不怕被人踩到尾巴，白天不用变瞎子，我才不要变回去。”
“那就继续。”林老无所谓地挑起一份报纸都市版。
“林老啊，那魔女是谁？”一想起那魔女，我就不由得全身的毛都悚起，以显示我的兴奋，紧张，敌意……可惜我现在是人型。
“就是魔女。”啊，还真被我猜中了？
“那，那可可呢？”其实自从我从那场车祸醒来之后，就可以和林老直接用意识沟通，不过我现在好歹也是个秀色可餐的青春少女，怎么可以跟个老头大眼瞪小眼，又不吱声呢？万一被人误会我们眉目传情就不好玩了。
“咳咳，她不是什么可可，她只是只普通的死灵，不过做了魔女的宠物，所以不会轮回。”林老说完又是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就和你一样。”
“哦。”我又把头低下去了。印象中林老还没试过用长句跟我说话，难道这就是身份的差异？以前我是住客，所以他对我爱理不理，现在我是他的宠物，所以就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啊！我无限遐想。
“至于那个警察……”林老永远知道我在想什么，不过……
“我不想知道。”
林老不语，低下头貌似专心地看报纸，嘻嘻，我就知道他在等我问下去，我偏不。
既然不能回到过去，还不如重新开始。
“那好吧。”林老抬起头来，放下报纸，“趁你是人形态，灵力最弱，出去买份娱乐报纸回来。”从抽屉拿出个硬币，摸摸我的头道：“别迷路了。”
我就知道他这样。
踢着一双拖鞋，提着一份最新出版的娱乐报，我随人流走在菜市场大街上。如果是猫形态的话，现在就可以直接爬墙，直穿回去了。有得必有失啊。
突然，脚步僵硬地停了下来。我茫然失措地把报纸从左手转到右手，再把右手转到左手，到最后还是用了个自己最舒服的方法，衔在口里，然后慌忙假装蹲下绑鞋带，发现自己穿的是拖鞋，也只能硬着头皮地等那个身影走过。
“怎么了？”硬朗低沉的询问在头顶响起。
我勉力抬起头，迎向那个那声音的主人，不禁一阵眩晕。
“没事吧？”秦浩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带了一点关切，似乎还有点亲昵，说着更伸手扶起我。
我铁定又在做梦了。我如此想着，也没有挣扎松开。
两人的目光一时间对上，这一刻，我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就像我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我甚至看见了，他眼里也是同样陌生的神情。
“喂，秦警官，咱们似乎正在巡逻，不是阻街的。”突兀的声音彻底打断了那仅剩的暧昧，转头一看，一个中年男子正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跟秦浩然来调查的那个，不过给人的感觉却很相像。
“啊，抱歉。”秦浩然立即松手，不知在对谁道歉。他还是这样，除了查案精明，其他样样不精。
我抬头，再次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如一潭清泉，却再也找不到属于我的栖息地。
我慨然，冲他灿烂一笑。
秦浩然也是一愣，然后做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举动。
他轻轻摸摸我的头：“以后不要随便蹲在街的中间，很容易被人撞到的。”又是微抿起嘴角。
然后，没有然后了。
他立即被隔壁的警察拖走了，那警察边走边是回头大咧咧地陪笑着说：“呵呵，他曾经受过两次严重公伤，所以敏感了一点，呵呵，咱们是市大队的，有危险找警察，警民互助嘛，呵呵，好走了。”那“两次严重公伤”和“市大队”咬得特别地重，言外之意就是，我兄弟有伤，神经有点问题，咱们是警察，不是坏人，有危险才来找咱们，找砸的就免了。
走了十几步，我还能听到那警察的嚷嚷。
“你怎么当人民公仆的，人家女孩的头是你随便能摸的吗？要让人捉了，你我水洗都不清……查案这么精明，怎么生活作风这么让人担忧啊你小子……”看样子那警察还是真心关心秦浩然的，虽然样子真是猥琐了一点。
我愣愣站了几秒，回头，又听到秦浩然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明明是只猫，不过它好像是我救的那个女孩……”
“得了得了，你准病发了！人家好好一个大姑娘就被你当猫来着，那明明是只猫！你还嫌上次头条不够轰动，为了救只猫连命都差点掉了，幸好只是轻微脑震荡加内出血，以后……”接着我就再听不到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站到牙都酸酸的，才发现，自己还衔着份报纸。
很想大笑，但全身肌肉都僵硬着，最后只能勉强挽起个嘴角。
那警察不明白，我却听明白了。当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猫的时候，只有他觉得我是个人。但是当所有人都看见我是个人的时候，他却看见我是一只猫。而且，他还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那部分记忆失去了。
秦浩然啊秦浩然！如果一只猫来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谈恋爱？”你会答应吗？
想着想着，我又笑了，望望天。云朵飘飘，清风徐徐。
虽然过程如此曲折诡异，我们毕竟错过了。
回到林氏凉茶铺，远远地便见林老站在门口，似乎在等我。
我不由得想，或许，当他的宠物也不错。
心底把这想法一摁，我朝他奔了过去。
思绪回到那个夏末的午后，我问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我现在想要的，是一个怀抱。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尾声
